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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夷简,"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淡漠,"我的父亲给我留下一份庞大的家业,有人却始终觊觎着这份家产。我父亲的另一个儿子,他不惜重金购买杀手,每日盘算着如何行刺;我的叔伯,自以为劳苦功高,跟随者众多,随时想取我而代之;我的几个宗室兄亲,从不为家业出一份力,却常常算计着怎样瓜分……我的下人们,更是各怀心事,各忠其主……我,从来没有一夜沉沉地睡熟,若只是一个细微的忽略,那么,一夜过后,我恐怕……已经成了剑下亡魂……"

  对他来说,活着,就是随时受死,或者,让别人死!

  抬头,看窗外耀眼的太阳光,已是上午辰时末,时辰刚刚好,嬴政从床畔边站起身,带着一丝静如止水般的漠然,离开……

  偌大的房屋内,又立即恢复了异乎寻常的寂静,夷简跪坐在地上,肩膀只要稍微一扯,就痛得令人痉挛,根本就不想仔细深想他的话,夷简忍痛从地上站起身,趴回到柔软的床榻上,心想,完了,这次一个人在这里,父亲也不在身边,骨头一定脱臼了,早知道会如此,她昨夜就不会过来。

  亏自己之前每次看见他,竟都觉得有种见到久违的熟人那般亲切,毕竟在咸阳城内,他是她第一个熟人,她的左耳上,还戴着他的泪形血玉石,这样一份渊源,不禁让她一点儿也不想计较他是个让她自小就提不起好感的秦国人。

  然而现在,他不仅一掌将她击伤了,撞到墙壁上骨头脱了臼,而且表情没有一丝愧色,就这么冷漠地离开,对她连扶都不扶一把,所以说,这辈子对她好的,永远只有父亲、母亲、韩非……还有三个姐姐们。

  正午时分--

  咸阳城内突然空前的热闹,几乎全城的百姓们全都聚集到了西城门口的刑场,原本宽阔的道路被行人围聚得水泄不通,所有人对着刑场中央排列的数百名囚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场面一片嘈杂。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央停滞,远远靠在刑场另一边的官道上,与对面的混杂相比,却是一番冷寂。暗青色竹帘低低地垂落着,层层遮盖住高空中炽烈的太阳光线,与喧嚣隔开了距离。

  刑场高台上的年少将军王贲,一眼看见了对面沉寂静滞的马车,顿时神色一凛,径自提剑从刑台上步下,来到暗青色竹帘前,低声说道:"王,嫪毐的所有党羽以及三族之内血亲全部带到,正等候王的旨意。"

  隔着竹帘,丝丝光线透落进车内。

  同样极低的声音,"车裂--"

  示众!

  他的嘴角,已经找不到残忍的痕迹,有的,只是暗如深潭。

  (六)

  夷简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侧,感觉浑身不适,意识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窗外的烈阳已从肆无忌惮的炙烤,到了夕阳的一抹残留,西方的天空也出现一片绯红的晚霞,夜幕降临之前--

  青瓦屋宅,从门口的回廊到屋内的寝房,一路而来,空气里,突兀地再次飘荡起那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暗香,一道异常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狭长的走廊内缓步而行。

  当这股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忽然出现在夷简的寝房内,这一次,她倏地张眼,瞬时,四目相对……

  伫立在门口,他的目光所及,却是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暗红色的血,顺着她的长衫,从大腿的两侧流出来,有些干涸的,紧紧粘贴在她的长腿上,又顺着衣服,渗透进身下的薄丝褥里……

  触目惊心!

  即使见惯血腥的嬴政,面对床榻上的这一幕,他淡漠的表情突然铁青。

  是他早晨的那一击太重吗?

  以致……伤了她的内脏!

  夷简的头昏昏沉沉的,手臂疼到麻痹,然而张开双眼,突然,看见他上前,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一双大手,竟已经落在她的腰际。夷简反应过来,慌忙对他惊呼:"别,别动我,肩膀,肩膀脱臼了……"

  嬴政皱眉!

  双手抚过她的肩膀关节处,略用力探过,夷简下意识又一阵痛,忍不住刚要大叫,不想下一刻,他竟蓦然拉直她的臂膀,刹那之间骨骼间忽然发出啪的一声细响,随即,骨头仿佛归了位。

  "别动!"这次他开口,脸色依旧铁青。

  被他禁锢在床榻上,夷简动无可动,而他则迅速地抽开她束在腰间的长衣绸带,动作分外粗鲁,急切地褪去她的罩衣、亵衣……原本八月的盛夏,夷简身上的衣服并不繁缛,也只眨眼之间,她的衣衫被褪至干净,浑身就那么一丝不挂地,赤裸裸地躺在床榻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夷简愣住……

  而他,对着她满是暗红色血液的下体,亦是愣住……

  许久--

  当郑夷简呆愣的目光木木地转移到自己的双腿之间,当她眼睁睁看着那隐隐向体外流出的细微血注……最初的呆愣,错愕,逐渐变成一抹慌乱的不知所措,抬眼看他,与他冰灰色的长眸再一次四目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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