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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我从绣篮里翻出一个九连环,摆弄得哗啦哗啦响,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一门心思都飞到舒庆宫去了。不知道淑妃娘娘是在哭天抢地还是在怨天尤人?唔,我想多半是在折腾可怜的太医们的脆弱神经。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当太医,赚的钱也不见得多,风险又特别大。比如,皇帝没医好,挂了。好,那么多半太医们的罪责是跑不了。又比如,某贵人怀了龙胎,而另一些人不满,软胁硬架逼着太医去使坏,这种干与不干进退两难,而且干了之后又擦不干净屁股的麻烦事儿简直一筐接着一筐,好像我所知道的太医们没有几个能太平安稳不惹是非的。比如前不久看过的《金X玉X》……

  唉,想来这个皇宫里的太医们也很可怜的。先是治不好皇帝的臭病反被折腾得人仰马翻,接着又遇到妃子娘娘脸生恶疾,这些病真是来无影去……呃,还去不掉。太医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想来我还很心虚的,怎么说都和我有点儿间接……或直接的关系,唉,我也有点儿于心不安。

  不过不安归不安,要我去治皇帝的臭病,我可没那本事。要我去解淑妃的肿包毒,我也没那个闲心。所以合计一番下来,咱们外甥打灯笼——照旧吧。

  “翠儿。”

  “嗯?”我抬起头,手里的九连环一环未解,还都扣着。

  “你看。”

  他将自己刚才摊在书案上的纸拿过来给我看。

  我扫了一眼,原来他不是在写字,却是在画画。

  画上画的就是我啊,这个我还是认得出来的。虽然古代画画的手法是太抽象了一点儿,但是我得说:画得还很像我的,尤其是似乎和九连环有深仇大恨一样的表情……也有可能那会儿我正在琢磨着皇帝身上的臭气,所以表情才这么古怪。

  “很可爱。”

  我抬起头看他。

  玉荇语气温柔得可疑,我猜想他肯定抱有某种目的。然后他的目光也是那么的……那么的难以言喻。他注视着我又说了一次,“翠儿你真的很可爱。”

  轰一声,一把火又在我身上烧起来了,烧得我两眼发胀两颊发烫两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玉荇他,他,他为什么总说这种话,害得我心律不齐热血沸腾,得心脏病脑溢血可怎么办?

  再说,蛇族都是冷血的,怕过冬天的。可是到我这里,到了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反常了!我不但不冷,反而热血奔腾起来了,反常即为妖啊,当然我本来就是妖,可是玉荇他又不是妖,为什么我对他这么没有抵抗力啊……

  啊啊啊,就像日剧里的歌儿唱的,这真是突如其来的爱情,让人头晕眼花措手不及啊。

  玉荇问我:“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我像啄木鸟一样点头磕脑地说:“很好啊,很像啊。”

  我对绘画没什么研究,评价一律就是用像与不像来判定的。像,就是好画,不像,就不是好画。山水什么的不好说:意境啦那种东西太玄妙我也理解不了。人像最好评定了,既然画的是人,要是画得都看不出是什么人,那当然是不好了。如果一看就知道画的是谁,那就说明画得很好了。玉荇将我画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而且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画得是我,那就说明画得相当好。

  “真的很好?”

  “是啊。”我说,“嗯,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画像呢。我师傅以前也爱画画,不过我长得太普通,她不爱画我,倒是给我师叔画过两张。”

  “你师傅?”玉荇坐下来,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说起来,翠儿你的身世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呢。你是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提到的师傅是传你武功的师傅吗?”

  谁说女人八卦?男人八卦起来也很厉害嘛。

  “嗯……我从小不知道父母在哪里……”这是大实话。

  “是师傅将我养大的。”真实度绝对百分百。

  “武功也是她教的。”唔,不光教了武功,还教了别的。

  “家里还有个师叔,不过她出家修行了。”还是带发修行的。紫竹林里没人剃度,上到观音下到守林的黑熊精,个个满头都是毛。

  “我出师以后没事做,后来就来这里当宫女了。”我呼一口气,汇报完毕。

  以上情况都是大实话,没一句捏造的。

  但是听了实话的玉荇,表情却显得很忧伤。

  我一个不察,他的手居然在我的头上摸了摸,“原来……原来你身世这般孤苦。”

  我愣着,原来我的身世很孤苦吗?我怎么不知道?

  接着我的眼前一花,玉荇身上穿的明黄龙纹锦衣突然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脸上……正确地说:是我的脸突然靠到了他的明黄龙纹锦衣上……准确地说:是玉荇突然将我抱住,我的头就靠在他肩膀下一点儿胸口上一点儿的地方。

  一弄清楚我现在的处境,鼻子又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我扎手扎脚想将玉荇推开,可是为时已晚,我的鼻血很鲜明地喷到了他的前襟上。

  哗,好大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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