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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清秋大梦》下册

  1.女神的眼泪

  兆祥所离现在的宁寿宫花园不远。那个时候,小乾还没长大,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太上皇的养老之地。从贞顺门进去的时候,直接就看到了景祺阁,然后就是一片简单的花园。

  因为这里地处西北角,平常来的人很少,所以敏弘常常带着春香到这里走走,散步,锻炼身体。甚至建议胤衸每天早上在这里练英文,这可比学校里的小树林条件好多了。可惜,某龟看了她一眼,就出门了。不过,那个人以后到是经常带着她来这里走走,包括著名的“左三圈,右三圈”运动。或许是因为他当年做的很“郁闷”,现在执行的特别严格。敏弘偶尔念叨几句“小人得志”,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今天,胤衸出去办差。敏弘披着新做的大氅,裹得厚厚的,来到景祺阁小坐。北风还真是呼呼的吹,一点也不因为路过皇宫就客气客气。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敏弘看着枯枝败叶,听着呼呼风声,突然诗兴大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两手虚空一抱,作话剧演员状。

  春香叹口气,丢人啊!向着敏弘身后敛衽施礼:“十七阿哥吉祥!”一身玉锦棉袍,外罩灰鼠皮坎肩的十七阿哥站在楼梯口,正微笑着看着敏弘的背影。眉宇间的温柔让春香微微的脸红,低下头不敢再看。

  胤礼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就好像在去热河的路上总是会站在他们的帐外看灯火明灭;看敏弘或笑着,或怒着走出帐子;看着她的喜怒哀乐,远远的,默默的猜测着,享受着,开心着,心痛着,祝福着,颤动着……

  看着十八和敏弘分分合合,看着敏弘坚决而小心的在他们之间描画清楚的界限,胤礼的心也在矛盾中撕裂着。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她抢回来,却怕伤害她;每次劝自己只要远远看着就够了,又总是在她凝视胤衸的眼神里绝望的挣扎,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他惟一能够凭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诺言:我,爱新觉罗胤礼,此生此世,只取玉敏弘为妻,若违此誓,断子绝孙!

  仿佛只要这个誓言不灭,他和敏弘之间的联系就永远不会断裂!

  敏弘,你知道吗?你是我惟一的妻。就算你躺在别人的怀里,就算你的眼里没有我,你,仍是我惟一的妻。我爱你,守着你,生生世世!

  春香取过来一个绣墩,胤礼坐了。敏弘心里还在很感叹,这个家伙越大越忧郁了,只是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戾气,听说他在刑部接替八阿哥之后,搞的大家挺有怨言的。唉,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事呢!

  话题从同事开始,敏弘讲了一会儿,发现胤礼很少说话,只有自己在讲,说道:“我觉得你很象我们那里的公安警察!”

  胤礼笑着扬了扬眉,算作询问。

  敏弘说:“就是不说话,张嘴就问,好像审犯人一样。哎呀,跟你们说话最没安全感了,一不小心,说不定哪儿不对就被你们抓住小辫子了!”敏弘斜靠在扶手的软垫上,搔搔头,怎么又痒痒了。

  胤礼看到春香拿着一个梳子准备为敏弘梳头,摆摆手接了过来。

  敏弘的头发在怀孕后变得很爱出油,有时还有点瘙痒,所以一般就简单的盘个髻。胤礼伸手摘下簪子,一头的秀发就这样忽忽的飘散了下来。轻轻抓起一绺,有点黄,还打着卷,一下一下的慢慢梳了起来。春香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敏弘稍微顿了顿,随即释然,看是胤礼,说道:“你行不行啊,我头发比较难梳通的。轻一点啊!要不,还是让春香来吧?”

  胤礼瞪了一眼春香,吓的春香向后退了退,肃手而立,不抬头了。趁敏弘不注意,悄悄的下楼。

  胤礼的手很轻,一下一下的,扒的很舒服。敏弘侧着头貌似舒服的闭上眼睛。心里却在上上下下的打鼓。一种淡淡的愁绪在一下一下中散溢出来,快结婚了,有什么东西已经结束。无论是否继续或怎样继续,都不再是青泠泠的岁月里绽开的花朵。属于那个时间的花儿已经谢了。痴狂爱过的,小心珍藏的,泪水浸泡的,焚心恨过的,都成了记忆中的标本,永远的定格在那里。未来,还不知道。爱或许会成恨;恨或许会消失;泪水也会风干,新的情感会再掀波涛,但是那都属于未来。截然不同的未来……

  且放纵一回,享受一下他的温柔吧!回想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情窦初开,有点莽撞的少年皇子,对着自己紧张的发下那个毒誓,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但愿,已经忘了吧?想起不久前听到的消息,胤礼恐怕早就变了吧。想着想着,心里不觉得黯然。

  默默的,精致的木梳刷过一层层的秀发,胤衸只想把自己的相思,自己的爱,一点点全都编进去。今日,我为你梳发,今生,你便是我的妻呵!我的妻……

  一梳梳过泠泠相思比梦长

  二梳梳过浅浅情缘如落花

  三梳梳过遥遥秋水少归航

  四梳梳过漠漠天涯有断肠

  五梳是流年变换青春老

  六梳把伤心泪化作了沧桑颜

  只恐相见不相识,

  唯挽青丝寄余生。

  胤礼的婚期选在十一月。康熙从热河回来以后,又去了一趟塞外,好像还为了什么事情,把为母守孝的八阿哥骂了一顿,不过顺带着,还稍上了老十三。每到这个时候,胤衸就会低沉几天,好像骂的是他。敏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想来这些事情他还是记得的,记着自己何时,因何被骂,然后前前后后这一段时间都要郁闷。

  因为敏弘怀孕,所以胤衸留守,十三病情又犯了,也没有去。十七婚礼,八阿哥守孝,京里的阿哥多少都有心事。

  结婚那天,敏弘想去看看,胤衸说她身子重,婚礼上人多,容易伤着。带着敏弘万千嘱托,几乎被敏弘视为商业间谍的胤衸去而复回后,竟然用两个字汇报了全部过程:还行!

  还行?不行!

  后来才知道,胤礼在结婚前一天,一口气纳了两个小妾进门,又在宴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胤衸扶他的时候,被胤礼推了个跟头,还骂他卑鄙无耻,耍小人手段。要不是别人拉着,差点没打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难以放手。

  敏弘又想起那天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时,胤礼说得话:“不管你是谁的,我是你的。我会守着你,一直守下去!”

  胤礼的唇颤抖而轻柔,从蜻蜓点水的轻琢到狂放肆意的深吻,敏弘不敢回应,却不愿阻拦……

  “这是你为我流的泪吗?原来你心里是有我的。”脸上的泪被吮吸了去:“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小十八也不信我呢?他究竟对你作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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