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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把面具朝脸上一贴,楚思便急急的低头看去。潭水荡漾中,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咦,这长相怎么有点像是男人?

  楚思一怔,回头朝酒壶盖中一看,呵呵,里面还有一东西,这东西又长又宽,中间还有硬硬的一物。楚思想了半天,忽然心思一动,把那物对铺开对着自己的颈项贴了起来。哇哈哈,原来这硬硬的一物却是喉结。

  此时出现在水中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的喉结还高高的突起呢。突兀的是,这少年面皮和颈脖的皮肤都有点黄,可其他地方如珠如玉,又白又嫩,这一对比着,实在有几分刺目。

  急急的跳上岸,楚思把那包中的那身男装穿上,再对水中一见,完全一清秀儿郎嘛。冲着潭水中的自己做了一个鬼脸,楚思得意的咳嗽几声,试着“啊啊”的换了几下嗓子后,学着少年的嗓音,对着一棵树深深一揖:“小生乃江南扬州人氏,敢问公子可是谢安?”

  谢安两字刚吐出,楚思便是一呆。她维持着长揖的动作,望着树根怔怔的想道:这一别也有数月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可有没有,有没有想我?想着想着,一抹羞涩染上双颊。

  第120章 偶作清音

  这面具做得确是鬼斧神工,不但表情鲜活,连脸上的红晕也分毫不差的透了出来。

  楚思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中露出一分羞意:谢安说,要我等上几个月再回去。他这么强,一定把我的麻烦都解决好了,说不定现在正派人四处寻找我呢。

  想着想着,她的心中又是喜又是羞,又有点期待和茫然。那酒家看来颇为细心,连鞋子也备好了,楚思换好后,便重新策马奔出树林,继续向官道中前进。

  清风徐来,又是新浴后,楚思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偶尔见到有人经过,也没有人对她加以打量,这更让她心情愉快,浑身舒坦。

  在路上走走停停,赶了大半个月路,离武昌城只有三四百里了,快马也不是二天的路程。现在的武昌是属于晋地,楚思一想到就要回到晋,再见到谢安等人,心中不由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在前面一座小城把另一匹马卖掉,楚思换了一把折扇,刷地展开摇了两下,踱着方步摇头晃脑的在地上转了几十米后,才骑着马慢腾腾的向武昌走去。

  现在是傍晚了,满天都是红艳艳的太阳,落日西沉,繁花似锦。

  在霞光的映衬下,远处的山,山里的人家,官道上的行人,晚归的牧童,组成了一副绝美的山水画。楚思看着看着,不由有点入神。

  忽然间,一阵清啸声从前方传来,那啸声清远绵延,带着一股山林之气。让人听了心情好不舒畅。楚思暗暗想道:这人和谢安一样。可以把啸声弄得跟歌一样的动听。

  她策马急急奔去,转过一道山坳时,她的双眼一呆。

  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是一幕世外桃源地美影。黄尘官道地两侧,是绵绵的青草,右边青草的尽头,却是一湾清澈至极的湖水。湖水被绵绵的青山包围着,青山在湖水中,白云也在湖水中。

  在湖中。荡漾着一叶轻舟,一个男子头戴斗笠正坐在船上钓鱼。而他的身后,另一个黑衣青年,正双手撑腰,仰天长啸不已。

  这样的美景,这样的人!楚思看得兴起,不由策马走下官道。向两人的方向赶去。仿佛被马蹄声所惊,那呼啸地人虽然声音袅袅无尽,垂钓的人却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来者何人?”

  楚思笑了笑,也不施礼,照样淡淡的说道:“奔波红尘之人。”

  显然楚思的答案让那人怔了怔,片刻后,他又问道:“来为何事?”

  楚思仰了仰头,正直身子答道:“品天地悠然耳。”

  那人哈哈一笑,又问道:“滋味如何?楚思朗声吟唱道:“一楫春风一叶舟。一纶丝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吟唱一出,啸声立止。

  啸声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楚思,清秀俊朗的脸上带着淡淡地温和的笑。而在他的旁边。那鱼者却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朗声说道“既然如何,何不上来一晤?”

  楚思也是一笑,纵身下马,走出几步一个箭步,便轻飘飘的跳到一舟上。

  她刚落地,黑衣啸者把一物顺手向她抛来。楚思伸手接过。却是一只酒壶。她哈哈一笑。把酒壶对着嘴便是大吞一口酒,浑黄的酒液汩汩的流入喉中。三两重的酒水被她一口饭饮下。饮完后,楚思把酒壶朝黑衣人一抛,伸袖拭去嘴角的酒水,笑道:“痛快!痛快!”

  她这么一说,两人都是哈哈一笑,那鱼者慢慢站起身来,他慢慢的把鱼钩收好后,才缓缓地转头看向楚思。在对上他的脸的片刻,楚思微微一怔。此人约摸三十来岁,长眉俊目,身形清瘦,气质磊落,眉眼中有股说不尽的儒雅高岸之气,让人一看便想到了山间的流泉,崖上之青松。可就五官而言,却与她楚思的五官有那么一点相似。

  黑衣人在旁笑吟吟地问道:“客见逸少而面露惊色,看来也是久仰公大名之人。”

  这人叫逸少?他是谁?听这黑衣人的语气他似乎名气蛮大的。

  楚思微微一笑,眉头一挑问道“如画山水间,也有名利中人?”

  她这么一说,两人再次一怔。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哈哈大笑。那黑衣青年慢条斯理的坐下后,从身后掏出一壶酒,再掏出三只酒碗。在各人面前把碗摆上,青年慢慢斟起酒来。

  而那逸少也慢腾腾的盘膝而坐,脸带微笑的打量着楚思。

  打量片刻后,逸少摇头晒道:“惭愧惭愧,子桓,枉我们常日留连山水间,自以为知尽世间雅客。却从来不知道还有小兄弟这样的人物。”

  楚思笑了笑,端过身前地酒碗,微微晃了晃,眯着眼睛看着那浑黄地酒水在金黄的阳光下发着淡淡地光芒。她轻声说道:“小弟是无名之辈,很少在外行走,两位不知道我也是正常。鄙姓楚,名田,字心木。”

  子桓笑嘻嘻的说道:“心木?可有典故?”

  随口取的,哪有什么典故?

  楚思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口里却答道:“是形容枯稿,身如古木之意。”

  子桓连连点头,拍着自己的膝盖叹道:“好字,当真好字,这字颇有庄子遗意。楚思啼笑皆非,她忍着笑道:“不错,家父正是如此想来。”

  这时,逸少在旁边念道:“一楫春风一叶舟,一纶丝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好诗,诚是好诗。子桓,这诗飘逸之极,可清灵中却隐含郁郁,正是我辈所求啊。楚公子如此大才,不知是何方人氏?楚姓,子桓,这楚姓你可有印象?”

  子桓在旁边皱起眉头,半晌摇了摇头。楚思暗中又翻了一个白眼,暗暗忖道:怎么才见面便翻起族谱来了?她自是知道,两人之所以这样询问,便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士族,是来自哪个地方哪个家族。

  楚思眼波一转,微微一叹:“这无限风景,无边山河,怎么两位一开口便拘了名姓去了?”她长身而起,一个翻转便跳到了自己的坐骑之上。把缰绳一拉,策马向回路走出几步后,楚思朗声笑道:“放浪行骸,寄情山水,终只是虚啊。终只是虚啊!”

  说罢,她纵声长笑,笑声中,“驾”一声长喝,策马向着官道奔驰而去,转眼便消失在这片桃源胜景之外。

  刚一离开,楚思便伸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嘟囔道:“真是的,怎么说不了两句便问起我的身份了?我哪有什么身份呢,跟这些人说话真是累啊,不好玩,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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