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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我下地洗了把脸,擦了擦手,拿了一小片黄瓜擦脸。乾隆以十全老人自居,有一功就是平定大小金川,我安慰他说:“皇上何必为一点挫折而伤心叹气,当年圣祖爷平三藩的时候,困难重重,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傅大人文武全材,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讷亲张广泗之败,并非清军实力不够,也非他们能力不行,在于两人不能相容,而起内讧,将帅不和,焉能胜哉。”

  乾隆胳膊略抬了抬,看了我半晌:“朕怎么觉得你懂得的东西与你的身份不符,你父亲是内管领,你家世代非书香门第,你又不是嫡出,从何处学来诗词歌赋,八古文章。”

  我走到乾隆身边坐下:“我哪儿懂什么诗词歌赋八古文章,只是从小认得几个字,看得书多了,照本宣科,纸上谈兵罢了。皇上认为瑶池该是什么样的人?古有岳母刺字,孟母三迁,并非出身高贵的人,才懂得为人处事的道理。家和万事兴,治军平天下,就好似持家理财。”

  在乾隆太阳穴上揉了两下,给他按了按肩:“朝廷上的事我们只是干着急,傅大人文武全材,得皇上重用,皇后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藉。皇后在世的时候,最疼瑶池,后宫佳丽三千唯皇后一人最尊,而今皇贵妃执掌后宫,尽心尽力,皇上何必违抗太后懿旨。”我的一段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明。

  乾隆往炕里靠了靠,让我上炕:“你这一通话,朕明白。朕不是没想过,娴妃本来性子就烈,朕封她做皇贵妃都有些勉强,再做了皇后,朕怕她就不是象现在这样事事小心了。皇额娘早有这个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朕面前进言,朕只能以皇后未满三年不能立后为由而搪塞过去。其实要不是怕后宫乱了方寸,朕真想立你为后,全了你宁做贫汉妻,不做君王妾愿望。”

  我笑了笑:“当时只是不想进宫的一个借口,皇上至今还念着,皇上的嫡妻只有一个就是孝贤皇后,瑶池从来没想过争什么?我的能力及出身执掌后宫,岂不要被后人传为笑谈。”

  第二天,乾隆上了早朝,下朝的时候,把朗世宁带进宫里,给我画像,我的品级是嫔,所以穿了紫色的朝服,带上帽子,端坐好,乾隆逗我笑一个,我白了他一眼,穿朝服再嘻皮笑脸的,让太后看见又得骂我,我极力表现出我的端庄,郎世宁先把我的形象画出来,然后拿回去上色,等第二天给我拿回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的脸画的象长白山一样,嘴巴噘着,本来的浓眉大眼,画成了一道缝似的小眼睛,亏得乾隆认我在先,否则看到我这张画象,别说做妾,就是给他当宫女他都未必肯要。

  我本想让郎世宁,给我重画一张,乾隆接过来看了看,嘴角扬了扬:“看来昨天没吃饱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明自己长得丑,却嫌人画得不美,郎世宁本是宫廷画师,你当是给你一个人画画的,左一张,右一张,将就点吧。”他提笔在画的右上角写上令妃两个字,乾隆放下笔,他讽刺我长得丑,我也讽刺他不识字:“皇上通古博今,竟连嫔和妃两个字都分不开,明明是嫔,却非要写成妃字。”

  乾隆被我气乐了:“朕再不认字,妃和嫔也分得开,这张画也许流传千古,朕想让他们知道你是朕的妃,而不是嫔。”我撇了撇嘴:“明明穿着一套嫔的衣服,却让我装成妃,骗谁呢?”

  和乾隆闹了一阵子,他拉着我的手:“少废话了,跟朕去看看那天差点害死你的太监,朕要亲自提审他。”我隐隐约约觉得那太监与我一我仇二无怨,何必害我,背后必有主使之人,主使他害我的人,一定与乾隆是很亲密的人,或者是他的妃嫔,或者是他的至亲,不想让他因我而为难。我犹豫了一会儿,劝他:“我又没什么事,何必非去较这个真,如果是和亲王害我,你当如何?”

  乾隆沉思了一下:“人命关天,即使和亲王想草菅人命,朕也不饶。”我苦笑了一下:“不饶又如何,杀了他,还是流放他,不论是谁想害我,都是因为我受宠,或者是妃嫔,或者是皇亲国戚,皇上,真要是真相大白的时候,动一发而牵全身,我不想让前朝,甚至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乾隆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太后的声音:“好。”乾隆和我回过身,见太后由宫女扶着走进来,太后穿了件石青色的狐皮袍子,解下风帽,袍子上沾着雪,我和乾隆忙过去给太后磕头,太后先扶起我,然后才是乾隆,她拉着我的手,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令嫔真是明大理之人,小小年纪,难怪你有如此心胸。皇帝,有些事当真追究起来,到骑虎难下的地步,要收回成命也难了。”

  乾隆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我:“可是有一次难保第二次,放虎归山必要伤人。”

  太后说:“如果令嫔大度放了他一次,还不知悔改,再害人的话,就是自取死路了。”正说话间,小顺子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先给太后磕头,然后走到乾隆面前,低声说:“万岁爷,害令主子的小胜子咬舌自尽了。”乾隆一愣,皱起双眉看向我,我向他微微一笑,小顺子说:“刚刚内务府大牢里发现了尸体,忙着派人禀报万岁爷,请万岁爷示下。”

  乾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内务府斟酌将他埋了,另张榜公布天下,说他企图谋害皇妃,被杖毙。”乾隆笑了笑,拉着太后坐到炕上:“现在死无对症,朕就是想追究也没地方下手了。”他伸手拂了拂太后身上的雪:“外面下雪了?皇额娘再有什么话,让人传个话,朕过去,大雪天还劳皇额娘亲自跑一趟,儿子真是愧疚。”

  皇太后握住乾隆的手:“大小金川的事,够你头疼的,当娘不疼儿子,谁疼,讷亲的事老五也跟我说了,额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讷亲犯了法,额娘求情,赶明儿别人犯罪又有谁求情,你放心,朝廷的事你做主,额娘绝不多言。”

  乾隆留皇太后在武陵春色用膳,让我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都是家常小菜,皇太后吃得很尽性,临走高兴,赏了我五个金锞子,每个都有五十两重。

  送走皇太后,乾隆刚要安歇,吴书来在廊下说道:“万岁爷,讷亲、张广泗已进京,解往刑部大牢。”乾隆一听坐起来,穿上衣服,边系扣子边向外走去:“朕以为还得两天,这么快就到了。吴书来,赶紧召刘统勋觐见。”我也跟着爬起来:“这里离京城还有一段时间,刘大人即使马上过来,还得一个时辰,皇上不用着急。”

  乾隆急匆匆向外走去:“朕还有些公文要看,本想偷个懒明儿再看,那些公文都是御史们弹颏他们的,既然他们到了,就不能拖了。刘统勋执掌刑部,该听听他的意见。”我叫住他,把挂墙下的貂皮斗篷帮他穿上,系好风帽,他抱了抱我,在我前额亲了一下,转身走了。

  乾隆审问张广泗的当晚没有回圆明园,而是宿在养心殿,第二天,从太监口中得知,张广泗拒不认罪,还以功臣自居,说讷亲与岳钟琪公报私仇,气得乾隆大发雷霆,问他以士兵为前驱,损兵折将,算不算一过,自己筑堡固守、坚壁自保,久无进展算不算一过,乾隆不管张广泗是否认罪,最后以失误军机罪判张广泗斩刑。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乾隆册封我为令妃,算算进宫已经九年整,从一个杂役宫女成为皇妃,对我来说仿佛做梦一样。册封大礼过后,我将金册、金绶与嫔的金册一同收好。一同册封的还有嘉妃,晋为贵妃,舒嫔晋为舒妃,婉贵人为婉嫔,册封之礼较第一次相比,也冷清多了。

  自从乾隆九年以来,皇后富察氏每年春季都要举行一次亲蚕大典,我参加过两次,一次是乾隆十一年,皇后因为有孕在身,由娴贵妃代为行礼,第二次是乾隆十二年三月由皇后亲行的,这是清朝入关以来,唯一一个由女人主持的大典,是乾隆有意彰显孝贤皇后威仪及气派。而到了乾隆十四年亲蚕礼,礼部请旨由那拉皇贵妃主持,乾隆下旨说亲蚕礼必须由皇后主持,皇后在世可以由皇后指派妃嫔代为主持,皇后不在,无需妃嫔另行代理,等那拉氏两年后继位中宫再举行,最后派了礼部的官员代为行礼,那拉氏本是一个十分看重地位的人,她曾主持过亲蚕大典,十分向往那种至高无上的殊荣。觉得虽然被册立皇贵妃与皇后仅有一步之遥,但是她无法取代孝贤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她很寒心,把自己关到钟粹宫不理后宫事务。

  乾隆派人告诫那拉氏,如果不想协理后宫也行,马上把皇贵妃的印绶及金册交出来。皇贵妃不敢再与乾隆僵持,最后向乾隆赔礼道赚此事方了之。乾隆本拟第二年的亲蚕礼可以由她代为执行,乾隆十五年三月,又赶上大阿哥永璜忧郁而逝,亲蚕礼不得不再次取消。

  直到乾隆十五年八月,孝贤皇后的三年丧期已满,乾隆才在太后的再三强迫下,下旨册立那拉氏为皇后,立后册立诏书曰:朕惟宫庭为基化之原,人伦攸始。皇贵妃那拉氏,自皇考时赐朕为侧室妃。二十余年以来,持躬淑慎,礼教夙娴。暨乎综理内政,恩洽彤闱,用克仰副皇太后端应惠下之懿训,允足母仪天下。既臻即吉之期,宜正中宫之位。敬遵慈命,载考彝章,册命皇贵妃摄六宫事那拉氏为皇后。于以承欢圣母,佑孝养于萱闱;协赞坤仪,循嘉祥于兰掖。看此诏书,才知道乾隆如此不情愿下,所写的冠冕堂皇的册文,是多么言不由衷,封建社会夫妻关系的微妙是多么的让人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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