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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寒芳拿出针线,穿好一根针,开始绣花。

  她拿着针的感觉比拿着剑还沉,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

  “你绣的是什么?”不知何时嬴政背着手弯着腰在她身后看着,笑呵呵地问。

  寒芳正绣得专心,猛地被吓了一跳,针也扎到了手,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哎呀!”嬴政惊呼,忙坐在一边拿起她的手吹着。

  寒芳抽回手,在嘴里吸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小意思!”

  嬴政欣赏地望着她,换成别的女人早该借机撒娇了,而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自己内心深处多希望她能对自己撒撒娇啊!

  寒芳咬着嘴唇又费力地绣了两针,问道:“今天这么早就看完了?”

  “还没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嬴政的眼睛盯着寒芳拉着丝线的手。

  “什么问题?”寒芳停下针,偏着头问道。

  嬴政托着脸,皱眉道:“我在想,我怎样才能知道我的官员天天都在做什么,效率如何,是否徇私舞弊。”

  寒芳随口说道:“让他们记工作日记!”

  嬴政反问:“工作日记?”继而点头道,“你是说日志!好主意!”

  寒芳赞赏地一笑,嬴政总是这样一点就透,而且能想得很具体和透彻,往往还能举一反三。

  嬴政仰着脸,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思索着说:“回头我让赵高拟定个详细的制度出来,从上到下所有部门专设记录一职,必须把一天内所有事务记录在案,不得间断……”

  别人思索问题都爱低着头,嬴政却爱仰着脸。这么久了,寒芳印象中还没有见嬴政做什么事时低着头,他好像很少低头。这是他的习惯?还是他的骨子里就天生有一股高傲,从来不愿低头?

  寒芳整理着自己乱成一团的线,听着嬴政的话,心里一动,她突然想起那晚在古井之下,秦煜曾经说过那片竹简上记的是县日志,而且说是她让如此记录的。原来是这样!那晚秦煜还说过什么?或许还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寒芳极力回忆,可是发现除了隐约记得秦煜将她称作什么娘娘,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为何称她为娘娘?难道她会嫁给秦王?不可能的,她怎么会嫁给他?她有竹简,他不能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是嬴政违背了他的承诺吗?还是自己最后喜欢上了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今生今世她是不会负浩然的!难道是浩然负了她,不要她了吗?还是……寒芳心里的乱麻比手上的丝线还乱。

  “芳!”嬴政轻声唤她,“芳!”

  寒芳还在发呆,根本没听见嬴政的声音。

  嬴政在寒芳身边坐下,轻轻推了推她,问道:“芳,你在想什么?”

  “啊?哦!”寒芳这才回过神来,不小心针又扎到手指,她吸着手指说,“我在想刺绣。”

  “刺绣?”嬴政探头看看,皱眉道,“你这也叫刺绣?一团乱乱的……”抬头看看寒芳正在吸吮着自己的手指,取笑道,“我看你这不叫刺绣,叫刺手!”

  寒芳正在闹心,又听到嬴政的取笑,把绣品往几案上重重一扔,气呼呼地说:“我就是不会绣,不是淑女,怎么了?!”

  淑女?她想学做淑女?是为我吗?嬴政心里一阵窃喜,赔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

  寒芳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嬴政继续哄道:“芳!别生气了!好不好?”又拿起一个苹果在寒芳眼前晃了晃道,“吃苹果,好不好?你最爱吃的。”

  “去皮!”寒芳也淡淡回了一句。

  嬴政张开嘴刚想唤侍从进来,又把话咽了回去,歪着头轻轻一笑,很认真地用牙啃了起来。

  寒芳回过头来,讶道:“你干什么?”

  嬴政很认真地回答:“去皮呀!”

  寒芳皱着眉道:“你也这样去皮?”

  嬴政一本正经地说:“跟你学的,你不就是这样吗?以前我也不会!”

  寒芳咧着嘴,“留着你自己吃吧,恶心死了!”

  嬴政一笑,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吃,这个本来就是给我自己的。”

  “你!”寒芳知道自己又上当被捉弄了,抱起肩膀问道,“你这叫什么?以牙还牙?”

  嬴政嘻嘻一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寒芳鼓着腮帮,眼珠一转,把每一个苹果都咬了一口,愤愤地说道:“让你一个也吃不成!”说着还用舌头舔了一圈嘴角,吸了一下口水。

  嬴政难以置信地看着寒芳,苹果放在嘴边也忘了咬,愣愣地说:“你怎么这样?这就是女人吗?想不明白!”说着疑惑地摇摇头,不过瞬间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寒芳满面笑意地看着嬴政,怔怔地想:到最后,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又或者是浩然变了,还是一切都变了?

  秋风吹过,黄叶飘舞。

  寒芳拿着木剑和成蟜正打得难舍难分,一名内侍过来禀报,“韩姑娘,相国大人叫您过去。”

  寒芳用木剑支着地不解地道:“他叫我做什么?”

  内侍摇摇头,“奴才不知。”

  “我没问你!”寒芳挥挥手道。

  成蟜把木剑扔给内侍,擦擦汗问道:“芳,你说吕相国找你会有什么事?”

  寒芳也想不出来,摇摇头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寒芳随内侍到了一座大殿,这是吕不韦办公的地方。

  寒芳跪下行礼,“参见相国!”

  吕不韦拿着书简头也不抬地说:“免礼吧!”

  寒芳站起来看着吕不韦,发现嬴政阅读竹简的神态和吕不韦真有几分相似,难怪传言都说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正胡乱想着,只听吕不韦沉声道:“本相听说,最近你一直在南书房?”

  “回相国,是的!”有了上次太后的教训,寒芳回去问了问身边的宫女,多少学了些规矩,免得老是出纰漏。在这种地方出点纰漏,随时有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

  吕不韦放下竹简,皱眉问:“你天天在南书房做什么?”

  寒芳一怔,已经明白吕不韦叫她来的目的,故意低下头,装作羞涩地说:“相国觉得大王和奴婢能做什么?”看来这个黑锅自己是背定了!

  吕不韦眯起凤目,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寒芳,进一步问:“你说的是真的?”似乎不太相信。

  寒芳心里有点发毛,他知道吕不韦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吸了口气,一脸迷茫地反问道:“不然,相国以为奴婢能做什么?”

  吕不韦盯着寒芳看了半天,突然笑了,笑得高深莫测,陡的笑容一敛,目中寒光四射,冷冷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欺瞒本相的后果!”

  寒芳心中一凛,瞬间又镇静下来,轻施一礼道:“这个奴婢自然知道,奴婢听大王提起过您,奴婢怎敢欺瞒大人?”

  “哦?大王提到我?”吕不韦眯起眼睛。

  寒芳故意思索着说:“奴婢记得有一次大王无意中提起,说大人雄才伟略,有大人在,根本就不用大王费心掌管国事。”

  吕不韦目光一闪,审视着她,问道:“大王真的这么说?”

  寒芳又装作回忆似的,想了一阵,答道:“是的,没错!好像是在蹴鞠比赛前,大王说的……”

  吕不韦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寒芳继续说:“其实奴婢也早就仰慕吕大人,朝里人都说没有大人就没有今天的秦国,秦国的强大全是大人的功劳。”

  吕不韦浮出笑意,笑容里全是满足和傲慢,但瞬间笑容又尽敛。

  寒芳察言观色,进一步说:“奴婢还听说吕大人的《吕氏春秋》更是不朽之作。”

  吕不韦微微一愣,“哦?你也知道《吕氏春秋》?”

  寒芳望着吕不韦,刻意露出了自己甜甜的酒窝,笑道:“《吕氏春秋》是整个咸阳城乃至秦国,不!整个天下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著作,我怎么会不知道?”寒芳想要吹干脆就吹大点。

  吕不韦捋着自己的长髯,面色缓和,显然心里很受用。

  寒芳故作天真地歪着头看着吕不韦,继续恭维道:“相国大人,照奴婢看,《吕氏春秋》不仅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更会流芳百世,名垂千古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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