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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二人心里都一沉,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七十岁的人,一定经历了许多磨难。他们的日子过的如此清贫凄苦,老妇人却如此淡然平和。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王翦推门而入,看见二人一愣。

  寒芳一跃而起,朗声道:“王翦你回来了?老朋友来看你了!”她说着推着王翦往外走。

  浩然也忙起身向王翦的母亲告辞,走了几步,他又转回身,弯下腰悄悄放了些钱币在木墩上,然后才快步离去。

  王翦莫名其妙地看着寒芳,被寒芳连推带拉地到了茅草房外的小树林里。二人迎面碰上了王翦的妻子赶回来做饭,身后背着那个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看见寒芳居然伸出了小手,乐呵呵地笑着,啊啊地叫着。

  寒芳开心极了,逗着孩子道:“呀!认识阿姨了?来让阿姨抱抱!”她笨手笨脚地抱过孩子,乐不可支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呢。好紧张哦!”她抬头看三人都满脸笑意地望着她,冲三人顽皮地一笑。

  浩然走过来,用手指摸着孩子粉粉的小脸,贴在寒芳耳边说:“你这么喜欢孩子,回头咱也生几个。”

  寒芳脸上笑着白了他一眼,却暗暗用肘使劲一撞,疼得浩然呲牙咧嘴,却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咬牙忍得眼泪快要流下。

  寒芳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道:活该!回头看见王翦的妻子正在露天席地做饭,心里顿觉凄凉,古往今来贫富差距都是如此大?

  王翦也觉寒酸,讷讷地说:“不知道二位恩人要来,所以……也没什么准备……”

  浩然看出王翦的难处,解围说:“我们原是出来游览风景,走至此处突然想起来你,就信步过来看看,我们停留片刻就走。”

  寒芳用赞赏的目光看看浩然,觉得他总算还善解人意。岔开话题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昨天才抱回孩子,尚未起好。”王翦看见孩子就满脸笑意,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要不,劳烦恩公帮忙起个名字?”

  寒芳发现王翦笑起来的样子很俊朗,怀里地婴儿真的很像他,笑道:“起名字我可不行,”眼睛望着浩然和王翦,“还是你们来吧。”

  浩然摸着虎头虎脑的孩子,爱怜地说:“看他长的结实可爱,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个勇士,会有一番作为。要不就取一个‘贲’字,意为勇猛。如何?”

  “王贲,王贲……”王翦在嘴里反复念着,赞道,“好名字,就叫王贲!”

  寒芳抱着孩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王翦?王贲?父子二人不都是秦朝的猛将?真的那么巧?

  “芳,你怎么了?”浩然伸手在寒芳面前晃了晃,寒芳才愣过神来,抱着孩子上前几步说:“王翦,你不是应该在军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王翦迷惑了,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怎会知道他的过去?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寒芳把孩子塞进浩然怀里,激动地一把拉住王翦,惊喜地说:“你真的是王翦?太好了!”

  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王翦懵了,浩然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寒芳。

  “你是秦国的大将!你在秦国军营!那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秦煜的?我要找他!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寒芳一口气追问。

  王翦一下摇头,一下又点头,时而又摇头。

  “你倒是说话呀!”寒芳急得直跺脚,催促道,“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浩然从未见过寒芳如此焦急,搂着孩子过来劝说:“芳,有话慢慢说,别着急!”怀里的孩子骨碌碌转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着大人。

  寒芳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王翦苦笑一下说:“我在军营没错,但不是什么大将,只是一无名小卒。我不认识您说的秦煜。”他两道剑眉又好看地拧在一起,面带颓废继续说,“我出生在将门世家,由于党争受到牵连,家道中落。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让我从军。我曾是虎贲军的一员,军官发现我的身世,就借故把我开出虎贲军,调到偏远地方,后来又不依不饶地开除了我的军籍,我只好回来。回家后才发现妻子带着母亲已被迫流落异乡。我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因为母亲病重,无钱医病,我的妻子就……我连夜去找妻子。妻子没有想到几年杳无音信的我突然会回来,我们二人抱头痛哭。没有土地,没有差事,我只好打柴为生。再后来你们就知道了……”王翦说着偷拭眼角的泪痕,补充道:“否则,我就是卖了自己也不会让我的妻子……”

  寒芳浩然二人对视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凄凉。

  王翦的妻子端着一只锅走了过来,询问:“相公,家里只剩下这些了。我已经给母亲盛了一碗,你看……”

  王翦面带难色,这饭如何能待客?

  寒芳伸头看了看,绿绿一锅蛮好看,毫不介意地说:“呀,这么好看。看的我都有胃口了。哦?是吧浩然!”

  “噢!是呀,是呀。”浩然机灵地随声附和。

  没有几案。寒芳拉着浩然席地坐下,灿然一笑问:“可以开饭了吗?”

  王翦和浩然心里陡然一动。王翦见寒芳非但没有瞧不起他,还如此豁达不拘小节,心存感激。浩然见寒芳随遇而安的性格更加地喜欢,以前的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席地就餐。

  寒芳吃野菜粥吃得津津有味,但仍旧改不了吃饭说话的毛病:“王翦,其实你还是应该在军营里的,那里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天地。”

  王翦苦楚地笑笑:“时运不济,我今生不会再从军了。我安心奉养好母亲,抚养好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寒芳脱口而出:“不!你不该消沉。你应该振作起来。你将来是一代名将,你儿子也会成为名将。都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此言一出,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寒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肯定。

  寒芳尴尬地揉揉鼻子,一笑低头吃饭。

  浩然忍不住问:“芳,你为何如此说?”

  寒芳在锅里翻了一阵,夹了颗野菜,脑子里飞速旋转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历史书上说的吧!看见王翦认真地等着她回答,她表面一本正经,嘴上胡诌道:“因为我会看相算卦。”

  “算卦?”二人不约而同轻呼。

  王翦摇头苦笑:“恩人玩笑了,休要来取笑王翦!”

  寒芳想了想说:“王翦,你把左手伸出来。”她打定注意要激励王翦,这样将来他发达了,或许能尽快帮忙找到秦煜。

  王翦见她说的凝重,迟疑着把左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坐姿沉稳从容。寒芳暗赞:如此落魄却不失风度,不愧为名将!

  寒芳煞有介事地掰着王翦的手看了看,严肃地说:“你自幼熟读兵书,少年时习得一身好武艺,青年从军。可对?”

  王翦默默点头。可这些没什么,他讲过自己出身将门世家,每一个将门子弟都是如此。

  “你将来会作为大将领兵攻打赵国,打败赵国的大将李牧。攻进邯郸城!”寒芳看着王翦的手掌,脑海里搜索着历史典故,具体的也记不太清楚了,先胡诌着吧。

  王翦抽回自己的手掌说:“你开什么玩笑?李牧是赵国有名的大将。我穷其一生恐怕也无法望其项背。”

  寒芳心里着急,可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说:“我不和你争辩,将来你就可以印证我的话了。人只要有理想有抱负,就会有实现的一天。记住,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说罢故作高深的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王翦和浩然听寒芳说的有板有眼,半信半疑。

  许久,王翦长叹一声,无限嘲弄地说:“我现在连家人都养活不了,何谈抱负?”

  寒芳知道方才那番话触动了王翦内心深处的豪情壮志,遂放下筷子道:“你再把手给我。”

  王翦又把手伸开,寒芳指着手心的三条掌纹说:“这三条线代表的是你的理想、命运、和未来。你可听明白?”

  王翦点点头。

  寒芳握着王翦的四根手指,把他宽厚的手掌握住问:“你现在还能看到这三条线吗?”

  王翦看看被手指挡住的三条线,摇头。

  寒芳进一步问:“为什么看不见?”

  王翦不假思索地回答:“被手指挡住了。”

  寒芳满意地点点头,启发说:“这三条线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手心。”王翦茫然回答。

  寒芳字字如钉地说:“对!其实,你自己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她明亮的眼睛飞扬着神采。

  王翦闻言浑身一震,若有所思地望着寒芳,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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