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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大人,您行行好,就放我们进城躲躲雨吧。”我满脸赔笑。

  “去去去,臭要饭的,别碍着本大爷办事!”凶什么凶,别以为你凶我就怕你。

  “官爷,你看这天色已晚,通融通融,我们今天在城外只要到了这么多。”我把怀里仅剩的碎银和铜钱都掏出来,给了面前的士兵。我黑黑的手拉着他的衣服恳求着,他厌恶地推开我。

  “唉,走走走,真麻烦。”烨一声不吭地跟着我进了城,那楼台宇阁早在夜色中沉寂,深夜淹没了那密密麻麻的院落。城墙上士兵的脚步声显得特别清晰,一步步地踏出几分威严来。

  “你把银子都给了他,咱们怎么办?”

  “不怕,这不就要到长安了嘛!”我暗自把从那士兵身上摸来的银子收好,想贪本姑娘的银子,省省吧。

  “是不是很冷?我们先找地方落脚。”烨说道,我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冷。突然,暗夜中一串火花冲上天空,似莲花开放。雨夜烟花,更多了一份柔美。

  “快看,丐帮集合的信号,看来有大事!”几个路过我身边的乞丐,看着雨中的烟花,低声说道。

  我眼珠一转,混吃混喝的机会来了!我打了个响指,拉着烨就走。烨疑惑地跟着我走,我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个废旧的屋子里。里面早已是人头攒动,酒香扑鼻。烨的肚子也饿了,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巴,却依旧是臭臭地摆着他的脸。

  刚踏进这间屋子里,我就感觉到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火炉上正煮着排骨,一群叫花子聚集在一起,热闹非凡。

  “今天你运气好,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丐帮不会举行这样的聚会。”我冲烨小声说道,趁着人多又乱,混在了人群里。今天丐帮召集华阴城所有叫花子长老开会,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烨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并不高兴。他弄着身上的破布,黑得如煤一样的脏脸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他看着面前的乞丐抢着一锅半生不熟的肉,阴着脸把脸扭向一边。我肚子饿了,倒不顾及那么多,抓起好吃的就往嘴里送。烨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他轻轻一扭,眉头紧锁。

  “你是不是觉得身上痒啊,要不我给你挠挠?”

  “不用。”

  “别客气嘛,咱们谁跟谁,我给你挠挠。不过这身衣服里跳蚤和虱子也真够多的,臭死了。”我闻了闻身上,把手往他衣服领子里伸。周围都是人,他不好发作,脸色更加难看。

  窗外雨一直下,屋檐的流水哗啦啦地落下,溅起玲珑水声。春季的料峭更甚,冷得有些意外。我冰凉的小手一碰着他的脖子,他激灵般地战栗了一下。他瞪着我的目光有些气急败坏,我像得了小便宜的恶作剧孩童一样笑得如花般灿烂。眼瞧着他不好发作,我心中捉弄之意更强了,冰凉的小手蛇一样地往他领子里塞,烨气鼓鼓地看着我。

  “不用……你挠。”他懊恼地说着。虽然是凶巴巴的样子,却又隐忍着不发作。我看准了他的顾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的肌肤是温热的,一点点的温暖贴着我微凉的手指传到心里。他一把抓住了我不安分的小手,坚硬的手掌上厚厚的茧割得我生疼。我挣扎着抽出了手,有些吃惊地看着那双全是茧的手。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的手掌吗?他手中的纹路比当年的小乞丐还要深刻,那分明是一双历经风霜、抚遍苦难的手!我正奇怪着,不小心抬头,却发现烨的表情古怪得很,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怔怔地看着我,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目光炙热得让我的脸也有些发烫。我被他看得心慌慌的,不再和他开玩笑了。

  渐渐地屋子里肃静下来,显然是有重要人物来了。我吐了吐舌头,伸长脖子张望。打小我就对这些乞丐头子很是崇拜,只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仔细打量他们一番。

  “各位弟兄,我手上是一封朝廷密函,说是要找两个人。这是朝廷第一次找丐帮办事儿,这对咱们这些要饭的来说可是件大事。办好了,咱们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办不好,咱们丐帮就麻烦了。”他话说得严肃,我暗吃了一惊,丐帮和朝廷向来没什么联系,是什么人可以让乞丐帮着办事?

  “画像上的人,大家务必留意,只要在华阴城发现就通知我。”那人拿出一张画像,借着屋内变幻的火光和窗外朦胧的月色,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那张黑白分明的纸上。

  看清楚上面画的人,我和烨皆是一惊,烨的目光跳跃了一下,脸色一沉。如果曜要找我们两个,有必要联手丐帮的人吗?莫非,他早料到了,我们看见皇榜也不会去与他相认,而是会乔装躲藏起来?莫非……烨说的是真的?曜要杀我们?

  “以咱们丐帮的能耐,就算这两个人化成灰咱们也能找出来,是不是啊!”我一把抢过那画像,豪气万丈地冲大家说道。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目光瞪着我。我心里暗叫不妙,难道我脸上的淤泥被雨水冲干净了?被认出来了?

  身边烨的手悄悄地按在了桌上的筷子上,随时准备动手。树叶萧萧,风过长街,雨渐渐停了,只有那屋檐上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小兄弟,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这两个人的下落,你可要好生留意。”那老乞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眯眯地道。我连声答应着,总觉得他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可又想不出到底怪在什么地方。不过幸亏他们没有发现我和烨就是画像上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松了口气。

  天灰蒙蒙的,远远地亮出了一丝鱼肚白,丐帮的人议论了一晚上怎么找画像上的人之后,终于散会了。我和烨走在寂静的华阴城内,我的手里还抓着两只鸡爪,嘴里叼着一个猪脚,边走边啃。我边吃边吐,一路上全是我吐飞的骨头。我这人有个习惯,心情好的时候要吃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吃东西。就算明天会没命,我今天还是要吃东西。可烨却一晚上没动筷子,仿佛一点也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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