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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有的时候只消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足以改变所有的计划,所以,她已经学会了不去想太久以后的事。

  动身之前,殷仲果然亲自到颐华堂来给太夫人请安。

  苏颜听着正厅里这一对母子礼数周全的对话,觉得高门大户果然都奇怪得很。这位侯爷简直是惜字如金,若是在平常人家,至亲之间哪有这么说话的?

  她听《平南传》的时候,说书的人说这位将军体壮如牛,力大无穷,而且武艺高强,能双手互开三百石弓。进了殷府之后,这位侯爷惩罚殷锦的二十板子令苏颜有意无意地将他想象成了一个粗豪冷酷的武人。此刻,听着外间清清冷冷的声音,苏颜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自己脑海里虚构的形象重合起来。

  这让她觉得好奇。殷仲告辞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跑到窗边去偷偷看了两眼。从偏厅的窗口,她只能看到殷仲渐行渐远的一个背影: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直裾,边饰的花纹很黯淡;个子比她想象的要高,肩膀很宽;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大,仿佛他随时都在积蓄力量,只消外力轻轻一触,就会引来他全力的一击。

  正在出神,背后一只手掌忽然伸了过来,在她肩上一拍,苏颜吓了一跳,一回身却是芙蓉。芙蓉顺着她的视线望了出去,轻轻咳了一声,惋惜地说:“早跟你说过,只有这个机会石统领才会进内园来,你不肯去问,现在又后悔了?”

  她这么一说,苏颜便依稀记起了走在殷仲身后的一个人影,高高壮壮的,沉默得仿佛是主人的影子。

  芙蓉以为她还在懊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说:“算了,这些事总有机会打听。”

  苏颜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两个人影从假山石后面转过来,侧头去看,原来是殷锦。他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复原了大半,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费劲。天热,他身上外衫的衣襟大敞着,仿佛还不耐热,手里拼命地呼扇着一把大折扇。

  芙蓉和苏颜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芙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有两句话我得嘱咐你,你可别怪我多事。”

  苏颜见她说得郑重,忙说:“我初来乍到的,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

  芙蓉看她紧张,自己反倒笑了,“我知道你是个读过书的人,聪明伶俐,做事也懂分寸,并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不过……”停顿了一下,又说,“阿颜,我知道因为少爷救了你的缘故,你觉得欠了他的情,对他也比别人来得亲近。不过呢,这府里的太夫人最看不得我们这样的人跟少爷献殷勤。你迟早都是要走的人,可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才好。”

  苏颜听出她话里的一番好意,连忙站了起来,正要行礼却被芙蓉伸手挽住,“几句话罢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客气?”

  苏颜笑着说:“这几句提醒可比什么都来得贴心,等我给你绣个香囊,算谢仪吧。”

  “那可说好了。”芙蓉也笑了,“就要你前日绣的又有鸟又有槐树花的那个……”

  忙忙碌碌地连日收拾行装,真到了动身的前夜,苏颜却睡不着了。明明累得腰酸背痛,可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却越翻越清醒。已经六月了,即使在夜里也开始有些暑热逼人。她听到窗根下有一只蚊子嗡嗡地叫着,和她一样丝毫没有睡意。

  月光明亮,透过浅色的窗纱将卧房里的一切都笼进朦胧的光雾里。窗外的老榆树枝叶摇曳,映在窗纱上宛如一幅水墨画。这样的画面让苏颜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的闺房,想起窗上衬着的银红色的窗纱和窗下摆满了竹简的书案……

  那是一段安闲的日子,安闲到……让人误以为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假设父亲没有被罢官,进而一病不起……假如陈家没有把她接回安定郡……

  苏颜把薄被抓过来蒙住了头,眼眶微微发热,却也只是发热而已。

  像眼泪那种奢侈的东西,自从父亲病故后,她就再也没有过了。

  与长安相比,武南郡的空气要湿润得多。

  武南郡毗邻梁王刘武的封国,距离梁都睢阳,快马不过十余日的路程,通商往来十分便捷。淮水的分支——越河穿城而过,将武南郡平均分做了南北两个部分。城中的商贾大都集中在北区,南区多是城中富户的宅邸,荣安侯府就坐落在南城的中心。

  武南出桂花,武南桂花又以荣安侯府为最。坊间传说,若干年前侯府中曾有位夫人酷爱桂花,老侯爷便四处搜集名种,精心蓄养。诸多名品之中,又以一株极品沉香桂为最。而这株沉香桂,据说便是当年佳人的心爱之物。

  岁月荏苒,桂花如旧,却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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