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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有马嘶声。我听见马嘶声了。”有人兴奋地叫起来。

  一堆人朝那个方向寻去:“在这里,人和马都在这里。”

  看见来人,黑马挣扎着站起前腿,后腿却无论如何站不起来,刚健的身体只剩下嶙峋瘦骨。黑马旁边的地上躺着阿格斯冷,怀中紧紧抱着阿格策望日朗。两人都陷入了昏迷,身上血迹斑斑。

  是黑马把他们两人从尸骨累累的战场拖出来。汗血宝马不善负重,可黑马驮着两个人奔行千里,为了隐蔽行踪,一路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昼夜赶路,两人一马,体力严重透支。眼见到了目的地,黑马支撑不住,黑夜里在林中绊了一跤。

  阿格斯冷的头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腿上的伤势倒不算重,包扎得很稳妥。

  阿格策望日朗身上有多处伤口,又中了一弹,经过这么多天,伤口仍没有愈合的迹象,所幸也没有恶化。

  “父亲一直昏迷着,偶然醒来,就催着赶路。他说他必须回来见你。”苏醒过来的阿格斯冷说。

  “是,他必须回来见我。”楚言安慰两句,嘱咐图雅几条注意事项,出门吩咐白音布和两人好好照顾黑马,这才转回自己的房间。

  床上的人已经过擦洗上药,浑身上下过着干净的白布,一动不动,气息微弱,但呼吸着。

  楚言用手指沾了凉开水,轻轻润湿两片干裂的嘴唇,一遍遍低声说:“你是回来了,可不是为了死在我眼前。要这么死了,你就是懦夫。要是做不到你说过的,保护我一辈子,你还是骗子。”

  紧合的双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嘴唇动了动,微弱地溢出一句:“你真太狠了!”

  对上那对含笑的眸子,她笑起来:“娶了这么狠的女人,肠子都悔青了吧?”

  疏勒的农场赠送给巴拉提和艾孜买提两家人。

  两个伤员一匹累马略略恢复,一行人就过了乌兹别里山口,踏出准噶尔边境。阿格策望日朗和阿格斯冷的生还在先到的那群人里引起一阵欢腾。

  山区的冬季很冷,无法赶路。楚言决定原地修养,趁着机会决定这么些人的出路。

  出于宗教的原因,大部分成人希望留在大乘佛教地区生活。很多男孩都已成为哈尔济朗的死忠,听他描述了那所谓的新世界,很想跟着他一起出去见识见识。

  尼泊尔的廓尔喀人几十年前在甘达基河沿岸建立起一个小王国。阿格策望日朗早年曾与现在的国王有一面之缘。廓尔喀人雄心勃勃,渴望着有一天统一尼泊尔。国王盛情欢迎这些携带着巨额财富,又能征惯战的准噶尔人。隔着崇山峻岭,不用担心准噶尔或者清朝的追捕,由额尔敦扎布带领,大部分成人和年幼的孩子在这里定居下来。

  等一切安顿好,征得那些母亲的同意,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和年纪较长的男孩们来到孟买。

  一个意外的惊喜等着他们。靖夷带着怡安和筱毅正在哈德逊家里等着他们。

  时隔八年,怡安终于见到爸爸妈妈。代价是,靖夷一家流亡海外。

  靖夷对此并不很在意:“一路坐船过来,看见不少好山好水,也遇到了一些外出谋生做生意的汉人。真想回去,避过几年风头就是了。”

  楚言含着眼泪,说不出话,凝神静思东南亚哪个地方最适合华人居留。

  “你托给我的那件东西,出京前交给了八爷。这趟,若不是八爷相助,也不会这么容易。”

  “他还好么?有没有说什么?”那份密旨,是她当初以为丈夫儿女保命为借口,向康熙求来的,原本托给靖夷,待新皇登基时交给胤禩。

  “还好。这一年来,皇上对八爷似乎又器重起来。临别时,八爷说了句,漫漫人生路,相见会有时。”

  楚言鼻子一酸,但愿他真能想开。

  靖夷又说:“寒水的孩子找到了。是女儿,我一早认得。”

  “当真?在哪里?”

  靖夷苦笑:“近在眼前,就在早燕跟前。九爷也真好心思,竟把孩子托给了早燕的堂叔。那人原在凌普手下做事,受了牵连,充军发配。九爷不知怎么把他弄了回来,答应给他家里一笔钱,指点他带着孩子去寻早燕。早燕一直以为那孩子是她叔叔的孙女,前几年她叔叔死了,干脆认做女儿收养过来。那孩子四五岁时,我就见过,觉得面善,就没想到这上面去。”

  楚言呆了一呆,叹道:“九爷还真什么都不浪费!”

  楚言请来英国人做老师,教那些孩子英文和欧洲的礼节习惯。

  怡安习惯了中国的生活方式,不愿和筱毅分开。知道女儿的幸福在那一边,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便让她随靖夷去,承诺不久就去看望他们。

  望着怡安和靖夷父子登上商船,楚言转向丈夫问道:“我们呢,去哪里?”

  阿格策望日朗笑道:“听你的。我只想做一件事,保护你。”

  “那你先学游泳吧。我们会经常坐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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