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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74、长亭

  新年过后,天气日渐暖和,大地开始回春。阿格策望日朗决定启程回准噶尔。

  初春,风和日丽,地上还留着一点残雪,道旁的柳树已经打起小芽包。十里长亭,依依惜别。

  三阿哥以下,成年的阿哥差不多都来了。四阿哥作为“嫡亲兄长”,代表皇上和太子主持饯别宴,和阿格策望日朗有些外交上的政治上的谈话需要进行。

  女眷那边,来的人更多,一片愁云惨雾。

  秀娥彩云那一帮人身份低微,不敢上前来,远远站着,含泪相送。

  洛珠嬷嬷被玉茹和芸芷一边一个搀扶着,三人只是流泪,已经说不出话来。

  寒水的眼睛红红的,不出声,楚言望着她,还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冰玉已经是平郡王福晋,尚在新婚燕尔,顾不得禁忌避讳,哭成了个泪人,死死拉着楚言的衣襟,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

  楚言很觉头大,哀声叹道:“钦天监官说了,今春不会缺雨水。你们在这么哭下去,就该发大水了!我最不喜欢那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原本还想着,过上两三年,找个机会和纯悫公主搭个伴,一起回京来看看。如今看来,这种场面,还是少一回是一回的好。”

  冰玉一听,连忙放开她,拿帕子擦眼睛。

  洛珠嬷嬷拭了拭泪,嘱咐说:“你几时回来,提前让人送个信。我好告诉少爷。”

  “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敢回来?碰上京畿方圆百里哪里发水灾,皇上定然说都是我回来了一趟的缘故。”

  冰玉抽抽噎噎地控诉道:“临到走了,还要欺负我!你要是敢一去不回,我,我——”

  楚言连忙劝道:“是,是,不敢,不敢。平郡王福晋念叨起来,我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也是要头疼的。”

  怀湘叫人抬过来一个箱子:“这里面的东西,一半是我的,一半是采萱的,一些旧物,不值什么,你收着做个想念。虽隔着千山万水,尚可鸿雁传书。笔墨纸砚都给你预备好了,有空时别偷懒,多写信,最好再能附两张画,也让我们这些人见识见识塞外风情。”

  八福晋也来了,听见这番话,笑道:“五嫂是个精细爽利人。我听人说,妹妹喜欢饮茶,预备了些茶叶,不知道妹妹的偏好,只好每样都包了一些。妹妹觉得哪样好,回头给五嫂的信里提一句,我再让人送些去。”

  听她一口一个妹妹,摆足了嫂子的架子,略知底细的人都是哭笑不得。

  玉梨也来了,离了一段,独自一人站着,头发已经梳了起来,见楚言看见她,没什么表情地施了一礼。她也算如愿以偿!康熙和太后深觉亏欠了十三阿哥,从今年的应选秀女中挑了两个容貌上佳的给他,又指定兵部尚书马尔汉的小女儿兆佳氏为嫡福晋,下月完婚。

  这边哭哭啼啼,说说闹闹。那边,男人们把场面上的话说完就冷了场,只能干瞪眼。

  八福晋见状,笑着催促:“时候不早,大伙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完。妹妹还要过去同众兄弟把酒话别呢。”

  是啊,那些人,如今都是她的“兄弟”了。

  有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从容应对。有的对面站着,无话可说,只能一笑了之。有的只能垂着眼,不忍相望,一声“保重!”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到了十四阿哥面前,一个大包袱塞进她怀里,带着点赌气地说:“我猎了几只狐狸,狐皮都硝制好了。你愿意自己用,愿意拿了送人,随你!”

  楚言心里暖暖的,抿嘴笑道:“几张狐皮就打发了?还没正经叫过一声姐姐呢!”

  “怎不问问自己,有没有正经姐姐样子?还姐姐呢,也不知谁让谁更操心!”十四阿哥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楚言叹口气:“应该是姐姐照拂弟弟的,我确实不配做你姐姐。”

  “你——”嗓子哽了哽,终于还是唤了声:“姐姐。”

  十三阿哥站在一旁,鼻子发酸,又不由得会心一笑,想起了过去的许多次嬉闹玩耍。他们这些人是否还有机会欢聚一堂?

  阿格策望日朗已经等在马车边上。四阿哥伴着她走这最后一小段路。

  “弘晖突然有点发热,你四嫂放心不下,就没来。她给你预备了几箱东西,也不知用得上用不上,我已经让人放到后面车上。那边物资匮乏,需要什么,捎个信回来,你嫂子自会为你张罗了派人送去。”

  心知那几箱东西多半倒是他的手笔,楚言深觉受之有愧。想他诸般爱护,诸般容忍,每次言语冲突,倒是他退让的多。她却总是放不下对已知历史和“雍正皇帝”的成见,无法用平常心看待他。都说他为人刻薄,冷情寡恩,两人之间,倒是她屡受恩惠,不知报答。愧疚之下,脱口说道:“我欠四爷的,太多!”就是想报答,也无从做起。

  “欠了么?”他眼眸深邃,幽黑清亮,倒映着她的身影:“那就先欠着吧。”

  车轮辘辘地响着,驶向不可知的命运。

  那些人,那些事,那个城市,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手一缩,车帘落下,阻隔了她的视线,把熟悉的过去的全都屏蔽在她的世界之外。

  第三卷:不了情

  75、和亲待遇

  和亲待遇

  一阵匆忙的马蹄声在静谧的乌伦古河畔响起,惊飞了一群忙于觅食正在为即将开始的长途跋涉积蓄体力的水鸟。劳累了大半天有些犯困的哈萨克牧人半眯着眼,被马鞍折射出的宝光一晃,立刻清醒过来,认出马上之人是准噶尔部蒙古少女装束,连忙跳起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马上的少女根本没有看见他,只顾催马沿着乌伦古河往西北方向的乌伦古湖急奔。

  湖畔,一片树林挡住了去路。好几年前,她来过这里,并不记得有这么密实的一片林子,仔细看时发现有些较小的树木排列得颇为整齐,似乎是被人从别处移来种下的。

  来回走了两趟,找不到入口,喊了几声也没听人答应,少女跑了大半天路,满腹心事,一路无心饮食,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又累又乏,却无法得门而入,不由急躁恼火起来,拔出马鞍上挂的一把弯刀往最近的一颗小树狠狠砍去。

  猛然间想到这个地方的主人恰是她最不想也最不敢得罪的几个人之二, 而且,她是来求人的。去势一顿,弯刀划破树皮停了下来,马上被收入刀鞘。

  做了几个深呼吸,按捺住坏脾气,脑袋清楚起来。她那位异族嫂子肚子里曲曲弯弯的,弄不清到底有多少肠子,可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她不习惯长时间骑马,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来回都是坐马车。来的这条路是通往准噶尔的最快捷最平坦的路线,她一定会在这片树林里留一个通道。

  打起精神察看,果然发现林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足够走一辆马车,入口处的角度十分隐蔽,刚才竟被她错过去了。

  林子里主要是白桦树,虽然还不到最艳丽的时候,树梢已经显露出秋色,黄灿灿的,十分夺目。少女熟视无睹,只着急着早点见到嫂子,讨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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