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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他取出那个包袱,拿出那本册子,果然如他猜想的,第二页也是两个中楷“心语”,一页页地翻下去,“心语是两颗心灵沟通的记录 欢迎补遗修订”,从此往后,蝇头小楷一点一点记录着他们相处的点滴。大多是草原上定情以后的事情,偶然也有在那之前的一些事,没有顺序,看来她是想起什么就写下什么,一件事后面常常附着她一句话的简单感想或评语。每一页都留了三份空白,等着他补遗。

  他一页一页地读下去,嘴角含笑,过去一年里的美好的瞬间,一幕幕再现在眼前,到后来,忍不住提笔补上被她漏掉的一两句对话。

  读完记录,下页是“喜欢的很多个胤禩”。他心中温暖之极,迫不及待地往下看,一张张他的白描肖像,下方题着小字:“微笑的胤禩 喜欢”,“骑马的胤禩 喜欢”,“吹箫的胤禩 喜欢”,“打架的胤禩 喜欢”,“看书的胤禩 喜欢”……

  最后一张却是空白,只有一行小字“放声大笑的胤禩 最喜欢 可惜没见过”。

  仿佛看见她站在面前,皱着鼻子表示不满,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歉然,他可曾经哈哈大笑?也许,应该试着这么笑一回,不可太让她失望。

  楚言将出宫十多天的细微小事,向太后太妃娓娓道来,添油加醋地讲了一个多月。有她自己的事情,有她亲眼所见的,有听其他人说的,再加上以往电视小说里看来的,当真个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太后太妃都是十四五岁就进了皇宫这个大笼子,偶然有放风的机会也不过是换个笼子呆几天,何尝见识过这些,就算有人略略对她们提过平常人家的生活,又哪里能够象楚言讲得这般有趣。

  在讲述老百姓生活的时候,楚言不忘提点他们的艰辛,使得太后太妃不至于一味羡慕,而是产生从高处俯视的兴趣。

  她的原意不过是给自己已经快开不下去的故事会增加一点题材和乐趣。一年三百六十日地讲故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已经把记得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神怪小说甚至童话传说都讲过一遍,一本《红楼梦》拆成小故事讲过大半,还拿出当年对付儿童病房小病号的手段,编起了大森林里小兔子大灰狼红狐狸的故事。太后太妃又岂是小朋友那么好对付的?何况周围还有许多记性上佳的听众,有时一个故事讲到一半,就会有人嚷出来说以前说过了。出宫之前,她已经在考虑讲荷马史诗了,故事大略是记得的,可那些神的名字人的名字,说齐是不可能的,就是当初看书,也是前前后后翻了无数次,才囫囵吞枣地看下来。

  讲完见闻以后,楚言再次犯难,太后太妃倒是对她做生意的事情感兴趣,可这是个危险的话题,一不小心讲多了露了形迹,太后太妃未必能听出来,传到精明人的耳朵里,她怕是要糟糕!

  愁眉苦脸了两天,央求着冰玉帮她讲几日。冰玉做听众做得开心,自忖故事没有她多,口才没有她好,见她都撑不住了,哪里肯接手。

  这日,她两个正在屋里玩笑打闹,翠雨走了进来,笑道:“楚言又得了个天大的恩典,快去谢恩吧。”

  太后不知是不是听故事听得上瘾,真的担心有朝一日把她肚子里的故事掏空了,日子不好过,居然和太妃商议,亲自去同皇上说,许她每月初一十五出宫。

  太后太妃初一十五礼佛,已是定例,楚言陪着去了三次。第三次,请了两位高僧讲经,却被她搅了个稀烂。其实,她本意不是捣乱,只不过从小受的是唯物主义科学观的教育,对宗教的东西一直心存好奇一知半解,想不通的地方多多,听两位高僧说得头头是道,大为钦佩,起了求知之欲,征得太后许可开始发问,一问一答,来去几次,辩论的瘾头上来,就刹不住,直到两位高僧面如土色闭目不语狂宣佛号。对于佛经中的故事,高僧从神性佛性理性的角度来看,她从人性心理分析和医学解剖来想,能够说到一起才是怪事。

  只那一辩,皇城中各处供奉的僧侣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魔头,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她哪日兴起问到自己头上。太后听不懂她和高僧辩论的内容,却是从此再不让她进佛堂,每月初一十五由着她在皇城里放羊。今后,每月两天,太后礼佛的日子,她就在京城里放羊了,禁宫开门即可出去,下匙之前必须回来,遇到宫内有庆典活动更要早回。

  这个恩典直把冰玉羡慕得要死,后悔没有帮着她讲故事,要不然兴许一个月也能出宫一两次。德妃也很高兴,温宪公主正怀着身孕,身为母亲一个月只能在女儿进宫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当着许多人,说话也不方便,故而拜托楚言多去探视温宪,捎些东西去,带些消息回来。

  算起来,楚言是额附的妹妹,进出额附府没什么不合适,嬷嬷们用来约束额附的规矩对她也不起作用,常常是打个招呼就登堂入室。成嬷嬷心中不忿,却拿她没有办法,管得了公主,管得了额附,管不了太后身边的红人,也知道,这位就是乾清宫也是来去自如。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惹恼了她,逮着个错,小事变大,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皇上太后德妃那里兴许还可以辩白,最怕的是她鼓动了几位阿哥来与自己家里为难。

  楚言拿出了从老妈那里耳濡目染来的孕妇保健知识,对温宪的日常生活从饮食到作息提了一套建议,温宪很认真地听着,可是有嬷嬷们在旁作梗,能落实到行动的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楚言能做的就是督促管家多给公主送牛奶坚果和新鲜的水果蔬菜,每次来探视先拉着公主一起去花园散步,鼓励她运动,一边慢慢地对她说一些分娩时的情况。温宪相信她的话都是从医书上看来的,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当,悄悄地记在心里,很庆幸能有这么个可以谈心的妹子。

  从额附府出来,楚言直奔“清粥小菜”。她第三次出宫那日,玉茹的小饭馆开张了。名字就是“清粥小菜”,门口匾额上是她得到胤禩的引荐,上门去向何焯求来的隶书,黑底绿字。店内白墙之上,也是黑底绿字,挂着一块块小竹牌,写着当天供应的粥菜,连报菜单都省了。玉茹和她雇来的帮手都是绿色系的衣裤,围着黑底绣绿花的围裙,清新雅致。

  开张的仪式很简单,头天晚上把匾额挂了起来,当天一早,放了一串鞭炮,玉茹亲手把覆在匾额上的绸子挑下来,打开大门,如常营业。

  因为是楚言张罗的小店,与她相交的几位阿哥都来捧场。五阿哥带了怀湘来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阿哥是一起带了朋友来的,八阿哥九阿哥让许多手下人来,三阿哥四阿哥十二阿哥是晚了几天路过时进来的。科隆多看在靖武的面子上,也带了手下几个军官过来坐了坐。佟尔敦旗下的掌柜朝奉也有出现的。芸芷通过同仁堂的关系,也拉来了一些客人。靖武和玉茹与浙江会馆有关系,也有不少同乡过来庆贺。

  楚言早早向玉茹和芸芷灌输了这样的自信:只怕他不曾迈进门,来了一次,就会来第二次,她们只要保持小店特色可口,整洁卫生。玉茹对她心服口服,所有指令一一服从,指令没有关照到的地方,有机会就问,见不到她就同芸芷商量。

  果然如楚言预料的,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回头客越来越多,因为有点来头,附近的“黑社会”也不敢来招惹,进门的大都有点身份,又确实是来吃饭,打架吵闹的事情也是没有,小生意做的顺风顺水。

  玉茹听从了楚言的劝告,不贪心,每天一大早开门,供应早点中饭,下午看差不多没客人或者一天准备的吃食都卖完了就关门,为第二天的营业做好准备,交待雇的那一对年长夫妻几句,自己回家。那对夫妻也是南方人,进京投亲不遇,得到玉茹收留,自是千恩万谢,谨慎小心。男的负责砍柴挑水烧火采购,女的帮助准备食材兼跑堂洗碗,关门以后负责清洁打扫,二人就住在后面空出来的一间屋子里。至于独家制作的腊味和小菜,玉茹都是在家里做好再拿到店里来,也不需要防着他们。

  附近还有不少饭馆,眼红“清粥小菜”的门庭若市,可是人家把晚饭的生意全让出来了,还有什么可不平衡的?

  因为没有店租和前期的大额投入,所有的开销不过是那对夫妻少量的工钱和食材的成本,再有芸芷隔三差五来帮忙管账,玉茹经营起来很轻松,几乎是立刻地有了利润。虽然楚言并不缺钱,更没要与她分成,玉茹仍是把一半的利润都交给婆婆,替她存起来。

  楚言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经营型的人才,“清粥小菜”却是从策划,市场定位,铺面设计,亲自做了一遍,对餐饮业有了点经验,就想开一家大的酒楼,实现会南北豪客,发滚滚大财的美梦。

  佟尔敦对这个小饭馆别具一格的成功,颇为惊讶,但是,并不因此愿意出钱支持她再玩一次,对于她贷款的要求甚至有些刁难。楚言一盘算,发现利息倒不算高,可是,经营得不好,她要还钱,经营的好,酒楼也是佟家的,不能归她管。想来不支持的主要原因,是不让她经商,最多是在家族企业里面玩一票,大大有悖于她想建立一个独立集团的愿望。

  试探了另外两家钱庄,且不说女子去贷款有多么离奇,有谁敢顶着佟家大家长们的压力,借银子给一个年轻女孩子玩耍。

  正愁没有头绪,九阿哥来报,有一处原来有些名气的酒楼,因为经营不善,东家家中有难,急着脱手,是个极便宜的买卖。

  顾不得多想,一边让九阿哥出面说要了,一边从宫里把她值钱的东西包了一包,带了出来。她时常出出进进,不时会替太后太妃德妃带点东西,况且以她的身份,也没人来查她。顺顺当当地在佟尔敦的当铺换出了八千两银票,把那个地方买下。

  这才坐下来与八阿哥九阿哥商议,这个酒楼不可能凭她一己之力办起来,不如找两个好相处的合伙人。

  八阿哥听她说过这个想法,早知道佟家不会支持,没想到她铁了心,说干就干,对她的莽撞坚决,不知说什么好。九阿哥倒是很高兴有机会把触角伸进另一个领域,本来是想从他现有的生意里抽调银钱,可惜大宗钱财都套在木材生意里了。

  最终定下分工合作的方式:还是她来设计改装店面,九阿哥负责出人出材料并承担这部分费用,八阿哥帮着找人手并承担开业前培训期间的工钱,三个人合伙凑一凑开业头一个月的花销。股权按照五,三,二分,她占大头,控股。

  计划初定,楚言信心重又大振,兴致勃勃地投入新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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