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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楚言恨恨地磨了磨牙,对他们兄弟,不论哪一个,还都不能大意了!

  好容易到了地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歇回来,楚言又掉进了新的一轮噩梦。

  她不会骑马。在现代,她是骑过马的,还不止一次,可是,那点骑术在这里只能叫坐马。

  才到草原,她们还在帐篷里收拾东西,十四阿哥就跑进来报功,他已经为楚言挑好了一匹马,纳尔苏也已经把冰玉去年骑熟的那匹马找了出来。

  不知是急于见那匹马,还是急于见纳尔苏,冰玉不由分说,拉了她就去马场。

  数百匹骏马一同嘶鸣奔跑,马蹄得得作响,带起烟尘,看得楚言眼花缭乱,热血沸腾。英姿飒爽的骑士们与马化作一个整体,风驰电掣,起伏自如,也叫她心生羡慕,无限向往。可是,等她在十四阿哥的帮助下,手脚并用,颇为狼狈地爬上马背,十四阿哥一声呼喝,马儿开始奔跑,楚言立刻明白,这不是她喜欢的运动。马鞍好硬,硌得屁股生疼。踏着马镫,努力支起上身,是一个别扭累人的姿势。一上一下,腾云驾雾,引起了眩晕感和恐高症。

  楚言尖声惊叫,吓坏了十四阿哥,连忙替她带住缰绳。

  楚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马,双脚踏上平地才缓过劲来,不理十四阿哥好说歹说,冰玉现身说法,周围人指点哄笑,说不上马就不上马。

  楚言本是打定主意再也不骑马了。细数人类的知识技能,也不比天上的星星少,穷其一生,又有谁真的能够无所不能?她自问会的已经不少,不缺骑马这一项。这些人嘲笑她不会骑马,她会的东西,比如开车,比如电脑,他们又有谁会?想当初,她驾着红色敞蓬小跑车,飞驰在弗洛里达的蓝天碧海间,那份潇洒优美又岂是这些草原骑士比得了的?

  发挥阿Q精神,楚言轻易接受了事实,却不能说出口她的所谓理由。

  所以,当太后垂问,楚言只能低着头,喃喃地说害怕,不想学。

  “那怎么成!咱们大清是马背上得来的江山,子孙们谁都不能忘了这一条!就说你们佟家,出了多少将军勇士,那容得了你说不学就不学?下个月的赛马会,分男女两部,你得参加女部的赛马。我不指望你去夺魁,可是,不能给我丢脸!也不许给你们家丢脸!”板着脸教训完了,太后换上慈祥的笑容:“丫头,别怕!骑马是最容易的事儿,你看那些三岁的娃娃都会。你这么聪明伶俐,怎么能学不会?”

  又命令站在一旁的十三阿哥:“十三,我把这丫头交给你了。你耐性点儿,别着急,别摔着她,别吓着她。”

  十三阿哥含笑答应,过来把愁眉苦脸的楚言拉走:“听见太后的话了?你躲不过去,倒不如老老实实用心学!”

  “要不是被你弄到这里来,怎么会要学这个!”她十二分不乐意来塞外,十分不乐意学骑马,现在,她的不情愿指数为一百二十分,处于无论如何都学不好的状态。

  十三阿哥被她的不合作态度弄得没法,不得不同意她给出来的时间安排,只在早晨和傍晚阳光不强的时候练习,日间她要与厨子商讨太后的食谱,习字,看书,等等。严格执行不将肌肤暴露在十点至十六点的阳光下。

  她的进步可想而知的慢,她的名气可想而知地延展到了草原。蒙古各部的王公王子来了不少,相信很快所有的蒙古人都知道了,地球上有一个学不会骑马的女人!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每次见了她也要表示关心,往往笑问:“今儿,敢让马儿跑了么?”

  最最郁闷的应该就是十三阿哥和她那匹马了。

  有一回,四阿哥见到十三阿哥灰头土脸地站在马下对她讲解劝说,看不过去,当面教育道:“十三弟,你太纵着她,这个样子哪里学得成?”

  想起当初炼字的情形,楚言连忙滚下马来,躲在十三阿哥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十三爷教得好!奴婢就这么学!奴婢只要十三爷教!”

  知道她话外的意思是不要他教,四阿哥好笑地摇摇头:“十三弟的英名都毁在了你的身上。”

  大概终于意识到朽木不可雕,十三阿哥也不像一开始那么上心,有时对她交待几句,自己就跑去和别人赛马摔跤。

  楚言自然乐得偷懒,倒是十四阿哥,每次见了都会过来,督促她重新上马继续练习。

  这天傍晚,十三阿哥被几位蒙古王子拉到一边聊天比赛摔跤。

  楚言听不懂他们说话,自去找了个有树影的地方坐下,编草叶子玩。

  十四阿哥和一群人跑马回来,看见她,连忙过来招呼:“十三哥去哪儿了?你又在偷懒?回头怎么向太后交差?”

  楚言微笑,也不答话,眼睛望着他身后那一群人。有男有女,其中最抢眼的,仍是那一道艳红的身影。

  康熙没有点八福晋扈从,但是,因为八阿哥和她父亲明尚额附都随行,八福晋自发地跟着来了。这几天,楚言常常能见到她纵马驰骋。

  换来换去,永远是一身红,大声说笑,偶尔有人说句什么,她眼梢带笑,不慌不忙地一句蒙语或者满语回过去,挤得说话的人低头红脸,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在草原上,她是火焰是明星,尽情地展示着她的活力热情,享受着男人赞美追逐的目光,完全不同于紫禁城里那个含怨带恨的八福晋。

  每次看见她,楚言都会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另一个身影。常常是好容易才发现,他一袭青衫或者白衣,与几位蒙古人或者侍卫站在一起说话,或者,静静地坐在远处的山坡上看书,偶尔往这边瞟上一眼。

  他们差不多是她见过差异最大的一对夫妻了!

  这一次,楚言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被十四阿哥催促几次,才慢腾腾地爬上马背。

  “那边有一处好玩的地方。让马跑起来,我带你去看看!”十四阿哥诱惑着。

  “不!”楚言紧张起来,紧紧地带住缰绳:“我不想骑了。”说着,就想下马。

  “没用的东西!”随着一声叱喝,八福晋策马上前,探出身子在她身下那匹马的屁股上狠狠一拍:“去!”

  那匹马一声嘶叫,猛地一提前腿,楚言险些落马,慌忙中将身体扑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拽住马的鬃毛。

  缰绳落地,那匹马撒开四蹄奔了出去,轻轻一跃跳过围栏,掠过几座帐篷,向着草原深处跑去。

  “楚言!八嫂,你——”十四阿哥打马欲追,让了两次,八福晋仍然挡在他的马前。

  八福晋轻轻嗤笑:“那丫头不是福星么?这里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儿?倒是你和十三弟,堂堂爱新觉罗家的爷们,没有一点血性,要陪着一个小丫头磨唧到什么时候?”

  十三阿哥摔倒一个蒙古人,听见楚言惊叫,一扭头,正见到她惊马而去,大吃一惊,紧跑几步,飞身上马,顾不得八福晋的叫唤,一夹马肚,追了出去。

  八阿哥原在帐中与两位蒙古台吉谈天说地,听见外面有人喧哗,三人一起走了出来。

  有三个蒙古人看见那马迎面狂奔而来,想要上前拉住缰绳。

  谁知,那马竟是十分乖觉,也许是这几天被楚言憋屈坏了。此时,缰绳正拖在马腹下,不易被人拉住,那马左避右闪,让过阻拦的人,没命地向前跑。

  看清马背上的人,八阿哥心中一紧,在两位台吉“八爷小心”的惊呼声中,冲上前欲拦住那匹马,却被那马往旁一偏躲了开去。

  八阿哥想也不想,夺过边上一人的马匹,翻鞍认蹬,双腿狠狠一夹,坠在后面,紧紧跟着。

  八福晋听见那声“八爷”,转头一看,正好见到八阿哥飞身上马,追踪而去,霎时脸色大变,顾不得矜持二字,策马跟了几步,大声呼唤:“胤禩,你回来!你给我回来!胤禩——”到后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八阿哥置若罔闻,两眼紧盯前面马上的人影,两次试图在双马并辔之时捞起缰绳,都被那马避开,转而改为侧骑姿势,准备再次追上时,跃上那匹马的马背。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头将将交错而过,马上骑士探手一捞,拉住了缰绳,口中连连呼喝。

  黑马一个轻跃,收住去势。楚言的那匹马喷着鼻,有些暴躁地踢了几下,也停了下来。

  八阿哥跳下马,跑过来,随口向那人道了声谢,伸手扶住马上摇摇欲坠的身体:“楚言,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楚言此时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头晕目眩,体内翻江倒海,眼前天旋地转,根本搞不清马儿还在不在跑,只朦胧听见一个让她安心的声音,抬头望见一张充满焦虑担忧的英俊面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双手一松,倒进他的怀里,两眼一闭,竟是晕死了过去。

  八阿哥魂飞魄散,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楚言,你醒醒,醒醒!你伤到哪里了?”

  见她双眼紧闭,毫无反应,八阿哥越发紧张,又不好拉开衣服检查她的身体有无受伤,一时茫然无措,浑身轻抖,从未有过的恐慌。

  那个黑马骑士性情颇为冷傲,见到马上女子平安,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却被那声“楚言”给留住,靠前几步,仔细打量,认出了那个少女,见那男人对她如此在意,心中惊讶,难得好心地劝道:“她没有受伤,只是吓晕了。”

  他的汉话说得不错,只是语调生硬古怪,却奇怪地帮助八阿哥镇定下来。

  十三阿哥飞马赶到,看见楚言毫无知觉地倒在八阿哥怀里,心中一紧:“她怎么了?”

  八阿哥勉强笑着回答:“不妨!只是晕了过去。”

  放下心,再看她被八阿哥搂在怀中,十三阿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好说什么,只得将头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不想却有了新发现:“八哥,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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