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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秋开雨看了看她正色说:“那么芳菲口里的公平,公正,公开的法规又由谁来制定呢?当然是胜则王侯败则寇,公平,公正,公开便是由成功的人来制定。芳菲可曾见过由失败的人来制定国法家规的?”

  谢芳菲想了想说:“那就由大家一起来制定好了。由老百姓自己制定,管理,自觉遵守,就像潜意识里人人都存在的道德感和羞耻感,形成默认的法规,这样也不错啊!”秋开雨笑了,说:“一起制定?那么要达到一起制定这个目的,其中的过程还是要由战争来分出高低。僵持不下时,自然就一起公平的来制定了。弱肉强食,人的天性,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谢芳菲听的心里一阵烦闷,心烦欲呕,怎么都找不到出路,只得放弃,头疼的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深思吧。这种问题想的越多,疑惑就越多。最后钻到死胡同里进的去,出不来。我还是考虑头疼现实中的事情好了。”她没有哲学家的头脑,也没有历史学家的眼光,更没有政治家的魄力,她只不过一普通老百姓,想不来如此深奥的问题。转身叹气,望向两岸的青山白云,思绪联翩,没有说话。心情一时沉淀下来,忽然想起两年前,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不由得感慨丛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秋开雨自然也站在她身边,看的却不是远处的水和云,而是身边的人。倔强又骄傲,聪明又调皮,乐观而又如此的忧伤。

  谢芳菲倚船呆呆看了一阵,思绪不知神游到何处去了,口里喃喃的念:“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没有再继续念下去。语气哀伤无奈,充满秋天的萧瑟之感,自古逢秋悲寂寥,想到往日熟悉的一切真的不复重来,不由得神断魂伤,不能自已。这首律诗本来是杜甫杜因景寄情,抒发漂泊之感,故国之思,寄托对乱世的感叹与悲哀之情。整首诗飞动壮阔,萧瑟悲凉,颇符合谢芳菲此刻去国离家,感己伤时的悲恸心情。

  秋开雨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双眼露出从未现过的神采,径直盯着谢芳菲。连谢芳菲在前面也感觉到视线的注视,有点迷茫的回过头来看着秋开雨,眼神的焦距却仍然不在他身上,心思尚在另一处,一处她永远都回不了的地方!偶尔想起来,还是这样不能承受!

  秋开雨低声问她:“芳菲,你为何能说出‘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这样凄凉的诗?你的故园又是在哪里?这样令你魂断神伤!仿佛永远失去了一般。”谢芳菲听了这话,平时的机灵淘气全都不见了,眼中含泪喃喃的说:“故园?故园?我永远都回不去了。”忍不住落下泪来。语气哽咽,泣不成声。

  秋开雨没有问她为什么回不了故园,他自己连故园也没有。只是看着泣涕涟涟的谢芳菲,不能言语。突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仿佛有什么在他心里留下某种异样的东西,无声无息,无影无形,无论他怎么理智,怎么挣扎,怎么心硬如铁,仍然不能抗拒,就这样深入骨髓,最终在心底生根发芽。

  谢芳菲独自感伤了一会,等到清醒明白过来时,早就不见秋开雨了。自己想了想,觉得怪没意思的,无缘无故的哭个稀里糊涂,简直让别人笑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走回房间了。

  谢芳菲自此倒是忽然转了性子,很少再去下面发狠的赌钱了。秋开雨五天后推开谢芳菲的房门的时候,谢芳菲竟然抱着一本书在看。秋开雨颇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淡淡说:“芳菲居然会看这类令人头痛的书!”谢芳菲将手里的古书一把扔在桌子上,站起来伸懒腰说:“秋兄也有点忒小瞧芳菲了。芳菲好歹还知道要做好自己应做的功课啊。所以看一看什么权变,谋篇,还有什么王霸,君论,臣道那也是应该的。”

  其实早就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只不过赌钱老是输,玩的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一时还觉得新鲜,过后也腻烦了。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接近雍州,她惟有坐以待毙,毫无办法。只好看这些不知所云的有字天书。因为船舱的书房里没有其他有意思的书籍,全是有关兵法治理的著作。不知这里的主人究竟抱有怎样的野心。

  谢芳菲装作随意的问:“这些书都是你的吗?”秋开雨仍旧隔的远远的站着,没有走过来,回答说:“不错。你若想看,秋某有的是。船舱下面还有许多,你要的话我让人给你拿过来。”谢芳菲心想我看这类书干吗?又不准备封侯拜相!大有野心的是你自己吧!

  连忙笑着阻止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想到自然会自己下去拿!”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史外传之类的有趣一些的书。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重新将桌子上的书给捡起来,装作埋头苦读的样子。半晌见秋开雨还站立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的叹口气,这是人家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己哪有资格赶人呐!

  谢芳菲自认为是猜不中秋开雨飘忽难测的心思的,而且想都没有想过要去猜测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邪君”的心思。看了看他不知道要继续站到什么时候,于是问:“秋兄,船下一站靠岸的时候,我能不能上岸去?”

  秋开雨似乎才回过神来,想起前车之鉴,说:“芳菲姑娘似乎忘了第一次你是怎么从秋某手里逃出来的。”谢芳菲尴尬的咳嗽一下,忙说:“那完全是不得已,一场误会而已,一场误会而已。现在不是已经雨过天晴了吗!再说,人生地不熟,想逃也没地方逃,我不过想上岸透透气而已,以后——,恐怕没多少机会透透气了。”声音黯然,一旦交出太月令,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不交,秋开雨有的是叫自己生不如死的方法。

  秋开雨没有多说话,只是盯着谢芳菲看。谢芳菲怕他误认为自己有不良的企图,赶紧解释说:“秋兄如果不放心的话,就让水左使在一旁陪着芳菲怎么样?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芳菲当然是聪明的待在秋兄的身边比较好。天下战乱迭起,世道人心不古啊,芳菲当然不会做这么危险又不智的事情!”

  秋开雨听到她无意中说出来的“芳菲当然是聪明的待在秋兄的身边比较好”,虽然完全是有口无心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立马就好起来,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想了想有左云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于是点头同意说:“等船到了武昌,我们需要停留半天,你再上岸吧。别妄想逃跑,对你没好处的。”

  谢芳菲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听了秋开雨前面的话,本来不再抱希望了。没有料到秋开雨今天如此好说话,竟然连落地还钱这种事也不做,一口就答允下来。早知如此,就应该趁机问一些有用的事情。可是机会稍纵即逝。

  谢芳菲一脸激动的问身边的秋开雨:“秋兄,前面就是武昌城吗?终于到武昌了吗?”秋开雨没有回答这种不屑无聊的问题。谢芳菲口里直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今天的酷刑总算是满了。”在旁边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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