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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四


  但桐英哪里沉稳得下来?淑宁觉得不痛了。方才攀着他起身,先回房去。桐英本要扶着她进屋,却被嬷嬷拦住了。说还不知道夫人在哪里生呢,二爷不能进屋去。桐英十分郁闷,淑宁只好安慰他道:“我还要沐浴洗头呢,你进来也是碍事,不如去帮我请个好大夫来,再预备下用得上的药材?”

  桐英想想也是,交待了好些话,才转身去了。淑宁吩咐人去烧水洗澡洗头,嬷嬷们要拦,她却道:“还早呢,先洗干净了,不然整个月子都不许碰水,岂不是发臭了么?”开玩笑,她可受不了。

  嬷嬷们拦不住,又去寻二嫫来劝她,二嫫却没反对,只是交待要尽快。

  淑宁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仔仔细细洗了头,让丫环用干巾一点一点擦干了,松松梳了个头,才让人去做饭。

  嬷嬷们快要晕倒了,眼着着又开始痛的淑宁忍着痛意说要吃饭,还要有鸡有肉有菜有蛋,不由得感叹这位夫人要生孩子也跟别人不一样,谁家产妇头一胎快生了还这么镇定的?

  淑宁却心中有数。她虽没生产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穿越前,也听过些别人生孩子的事,穿越后更是见过好几次他人生产,知道现在离真正要生,还有相当长的时间,等会儿要花大力气的,不吃饱饭怎么行?想起象世子福晋瓜尔佳氏那样,只靠半碗粥几口参汤,哪有力气撑啊?想当初真珍就是吃过饭生的,多有力气,多顺利啊。她最近两个月几乎每天都由桐英陪着在院中走几圈,有时还会到王府那边串门子,饮食稳定,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顺产的可能性很大。她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地。

  等桐英找了大夫回来时,淑宁刚吃完一大碗饭,正要添第二碗,那大夫把了脉,颤着胡子掉了半天书包,才道:“有胃口就好。”然后便去向接生的嬷嬷媳妇们交待注意事项去了。

  淑宁慢慢咽下最后几粒米,喝了口热茶,慢慢忍过又一次疼痛,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转头对桐英道:“我要进产房了,你只管在外头等我就好。”她虽然更希望桐英能进产房陪她,但这对一个古代男人而言,有些强求了。

  桐英怔怔的,忽然抓住她地手:“我陪你进去……”却被其他人拦住了。二嫫还道:“姑爷,男人进产房不吉利,姑娘不会有事的,你只管放心。”桐英怔怔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妻子,忽然紧紧抱住她,喃喃道:“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淑宁笑着拍拍他的背,说了好几回“放心”,然后强忍下又一阵疼痛,硬撑着走进了东厢。

  这时已经快天黑了,院中各处都点起灯火,人人严阵以待。王府的几位女眷都得了信,早早到正屋里候着。李福晋见桐英一直在东厢外呆站,便劝他进屋等消息,桐英却道:“我要在这里陪着她。”然后又指示仆人将一个灯笼挂在他旁边地树枝上,时不时地对屋里喊几句话。安抚着妻子,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这里。

  屋里地淑宁趟在干爽柔软地谷草堆上,忍受着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二嫫凑过来替她擦汗,轻轻问了声:“实在疼得厉害,就叫唤几声吧。”淑宁摇摇头:“拿……拿点东西让我咬……咬着……”二嫫迅速找了一块大帕子团成团,塞到她嘴里,再为她擦了擦汗。重新换了块干巾,轻轻问了周昌家的一声:“还要多久?”周昌家地摸了摸,摇头道:“再等等。”

  淑宁听到她的话,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忍受下去。窗外,灯火在窗纱上映出了桐英的侧影,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桐英必定是紧紧抿着嘴,眉头打成三个结。听着他地声音。她不由得微微露了笑意,但很快又被一阵剧痛打断,两只脚互相抵着,直到脚背上出现了青青紫紫的印子。方才挨过这一波。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正式生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几乎感觉不到痛楚。只能使劲儿抓紧身上的炕边。抓紧二嫫伸过来的手。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窗外,桐英的声音也已经沙哑。怔怔地望着黑暗的夜空,默默向上天祝祷,祈求自己的妻儿平安。

  终于,等到清晨地第一抹阳光射进小院时,屋内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婴啼。是本文最后一次出现的分割线

  康熙四十二年,春二月,奉天

  淑宁细细看完父母刚捎过来的信,提笔正要回复时,却听得身后传来长子扬海稚嫩地声音:“额娘,我会背了!”

  她嫣然一笑,回头抱起大儿子,亲了一口,问:“真的么?背给额娘听听?”只听见他用清脆的声音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他念一句,淑宁便点一下头,等到他念完这几句,她笑着夸奖道:“海儿真厉害,已经能背出这么多了呢,今儿想吃什么?额娘给你做。”

  “只不过是背了几句《三字经》,你别把他宠坏了,底下还有许多没背起来呢。”桐英走进房门,手里还抱着刚满百日的女儿扬羽。

  扬海溜出母亲怀抱,跑过去对父亲道:“阿玛,我要抱妹妹。”桐英却敲了他的头一记:“一边儿去,上回你差点没把弟弟摔了,惹得他哭了半日,怎么能让你抱我地宝贝闺女?!”

  扬海却不肯放弃,巴着他地腿一直叫着“要抱”、“要抱”,惹得桐英受不得,直接喊:“老十,帮我把你大侄子带走!”

  半大少年应了一声,跑了进来,向淑宁问了声好,便一把抱起扬海,道:“乖海儿,十叔带你去看大马,怎么样?”扬海犹豫着,瞧了瞧父亲怀中地妹妹,艰难地点了点头,便很快被武格抱走了。

  桐英目送他们离开,转头讪讪地道:“臭小子,光会跟我抢女儿,怎么不见他对弟弟那么感兴趣?”

  淑宁收拾好信与纸笔,没好气地嗔他一眼:“是你这个做阿玛的太宝贝女儿了吧?我也想问,一起出世的双生儿女,怎么不见你对飞儿也那么宠?”

  桐英傻笑几声,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回一辆悠车中,轻轻绑上缚带,然后缓缓摇着,回头对妻子笑道:“咱闺女多乖巧啊,哪象那两小子,都是吵闹地主儿。我就喜欢闺女,闺女贴

  淑宁抿嘴笑着,也走了过来,拿起旁边一个画满了大小彩色蝴蝶的拨郎鼓,轻轻摇动着。随着拨郎鼓发出“咚咚”的声响,小女婴露出了“无齿”的笑容,“咭咭”地笑得极欢,看得桐英嫉妒不已:“太让阿玛伤心了,乖女儿,为什么你一见有蝴蝶的东西就笑得那么欢,阿玛哄你那么久,你却没笑一个给我看呢?”

  淑宁又见他露出那个傻样,没好气地道:“行了。叫你弟弟妹妹们瞧见,你那稳重好哥哥地名头就不保了。飞儿呢?方才还听见他哭呢。”桐英摸摸头,道:“在奶子那里呢,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别叫醒他,我可侍候不了那小祖宗。”

  淑宁听了好笑,去年年底才出生的这一对儿女,虽说是双胞胎。但脾性却天差地别,女儿安静乖巧,从不叫人操心,儿子却是个震天太岁,一哭就停不下来,为了让日益忙碌的桐英能好好休息,只好放在其他房间里,有一次实在闹得厉害,还逼得桐英不得不跑到王府去过夜。这样一来。与吵闹的小儿子以及总爱抢夺母亲注意力的大儿子相比,乖巧的女儿便成了桐英最宠爱的孩子了。

  桐英转头看见桌上地书信,问:“是岳父岳母大人的来信么?说了些什么?”淑宁笑道:“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小宝进了雍郡王府当侍卫。就是今年朝廷开恩科,阿玛很有可能会被任命为同考官,让我们尽快定下回去的日子,赶在他入闱前聚上一聚,也好让他和额娘见一见外孙。不然等他阅卷完毕。咱们可能要回来了。”桐英笑了:“这个容易。咱们横竖也要赶在万寿节前到的。这恩科总得等皇上五旬万寿过后,才会开考吧?”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小宝到了老四那儿么?倒还罢了。只是如今京里不太安稳,我倒宁可他到外头来呢。”

  淑宁道:“他还年轻,历练几年,再图别的不迟。阿玛说,等办完这次差事,他就要告老呢,说是都五十岁的人了,趁着还能走动,享享清闲,官场上的事他就不掺和了。到时候他和额娘可以留在房山享清福,也可以到关外来看我和哥哥,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桐英想了想,道:“可惜老端不能随意离开辖地,咱们回京时绕远些,往科尔沁那边过吧,跟他见个面,顺道替他捎点东西给岳父岳母。”淑宁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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