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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拒马河那处庄子,今年收了一轮小麦一轮豆子。倒还不错。淑宁又叫人将沙地改成西瓜地,部分贫瘠的地面挖池塘种上荷花莲藕,又种了许多果树,真正地农田只剩十顷半。那几间屋子,经她重新设计。改成了一处三进小院。田产的收益与改造的成本相抵,刚好持平。

  淑宁算起总账,不算原本已有的东西,因省了盆景、钟表方面的支出,家俱和衣料衣服首饰的钱,加上京里打的家俱,置办的各式用品、瓷器、脂粉,总共只花了一万六。如果算上自己主导的开源计划所得地利润,家里实际上只花了不到一万两。淑宁暗暗松口气。总算没给家人带来太大负担,而且几处产业都能长久收益,想必家里父母兄弟侄儿们以后都会有富足的日子。

  陪嫁的丫环仆役,也都挑好了。素馨冬青以外。又添了檀香、菊香两个小丫头,还有牛小四两口子、素馨的叔叔周五福一家、堂兄周昌一家、王寅一家。总共四房人,其中周昌家的和王寅家的,都是月嫂。这一年多里先后侍候了几位孕妇产妇,可算经验丰富。淑宁这才明白了母亲的用意,虽然不好意思,心下却很感动。

  婚礼前十日,内务府派了教引嬷嬷来指导婚礼时地礼仪规矩及禁忌事宜。淑宁在轻松了两年后,又过了几天拘束日子。最痛苦的,是嬷嬷们指出她的耳洞不合规矩,要加刺几个。原来满族贵女,本就应该每耳穿三个耳洞。淑宁不知,氏以前提议时,见女儿怕痛,也没强求;崔嬷嬷老眼昏花,居然没留意到;选秀时条件放松了些,也有好几个秀女是只穿两个耳洞的,所以没人说什么。但现在要嫁进王府了,不能再混过去。

  怪不得絮絮、媛宁、玉敏、嘉慧与魏莞都是穿六个耳洞呢。

  那几个嬷嬷穿耳洞的功夫还算不错。她们早得了好些人地提点,所以对淑宁一家还算客气。内务府的大婚礼服也很快做好送来了,淑宁有些遗憾地收起自己做的那套大红绣花旗袍,预备以后当吉服穿。

  所有陪嫁的妆奁都一一齐备,氏带着淑宁、真珍,外加小刘氏与二,五个人亲自动手,将小件的东西一一装箱,大件的都由长福带人装好。结果后来发现首饰装了四十多盒,若算上其他东西,一定会超过一百二十八抬的,要是落了二房的脸面,倒不好了。于是氏大手一挥:“小件的挤一挤。”于是一个一盒地项圈变成两到四个一盒,坠角与零碎的珠宝放在一个匣子里,镯子耳坠按质地分放,挤成一堆,首饰总共装成了三十六盒。再让脂粉与梳洗家什伙儿挤一挤,又节省了一抬。家俱那边大小几案套着装,两柄如意都放在一起,字画卷起来装盒。最后加上陪嫁丫环仆役的行李,刚好整整一百二。

  到了婚礼前一天,男爵府公中与三房各派几个家人,由真珍带着,前往贝子府送嫁妆,一路上引来众多旁观者。

  为首第一抬装的是嫁妆本。大红绸子扎得很喜气。接着是十二块新瓦,象征着十二间房,是拒马河庄子地房屋数。十块土坯,包着彩纸,象征着十顷地。接着就是家俱。各种床、榻、案几、桌椅、箱柜、多宝格、凳、衣架、穿衣大镜等等,有黄花梨地,有黑酸枝的,还有楠木地,工艺精湛。造型优雅,虽没有描金漆,也没有太多的镶嵌与大块的雕刻,但却处处透着斯文精致。

  接下来地如意、钟表、盆景,都透着富贵气,各式各样的瓷器、梳洗家什伙儿、胭脂水粉,都不是寻常物件。

  铺盖衣裳、针线尺头、鞋袜荷包等等,流光溢彩,却不显俗气。

  最引人注目的首饰。前后只有十八抬,但盒子装得极满,几乎没掉出来。各种各样的朝珠、手串、佩件、搬指、项圈、凤钗、簪子、镯环、耳坠耳钳、戒指、扁方、钿子与零碎珠宝,闪得人眼花缭乱。

  当东西全部送到贝子府,在前院一一摆开,供人欣赏时,众人都赞叹不已。尤其是那抬拔步床。不是京城里常见的式样,丝毫不显笨重的同时,又有一种别样的雅致与富贵气。便有人估计那雕工与材料,在京里里没有三四千两都置办不下来。真珍听说后,忍住笑意。仍摆出一副端庄样。

  简亲王府长媳瓜尔佳氏看到这些嫁妆,不禁心下一沉:小看那人了。

  原本以为这个弟媳家世一般,家境寻常,传说在家族中也不太得宠,陪嫁应该不会丰厚到哪里去,以后大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嫁妆居然丰厚至此,只怕连王爷与继福晋那边都要刮目相看呢。想要让这府里的人不服她,只怕很难。

  她想起自己那位两姨表妹,心里便泄了气。当初是她劝说滟滟表妹争取嫁给桐英的。没想到不成功,还累得表妹连指婚都不得。千辛万苦想办法让她嫁了另一位贝子,但随着桐英立下大功,而滟滟在夫家不得意。心里难免就把嫉恨放到幸运儿地身上。只是眼下看来。这位轻车都尉家的千金,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人。

  东西摆了半日。便要收进屋里了。家俱则通通搬进正房,原本就是按尺寸打造的,不一会儿便摆放完毕。真珍帮着安妆。待诸事完毕,贝子府总管带了几个人,跟着送妆的队伍前往男爵府,代替桐英谢妆。

  当晚,淑宁与父母家人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夜里氏还陪她睡在一张床上,教导夫妇之礼。淑宁一边听一边笑,虽然她对这些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但还是细细记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她净身洗面,早早吃了晚饭,便开始妆身。贝子夫人的礼服极重,上头是用金丝绣的四爪蟒纹,穿上后,便有些走动不便。素馨帮她盘了个圆髻,然后用华贵地金约束住头发,再戴上礼冠。这头冠上顶着六颗东珠,最令人赞叹的,是礼帽上的两层金缕花,打得极薄极精致。不过,东西虽漂亮,穿戴在身上却不好受,待她上了披领、领约、朝珠……她不由得叹息:古代做新娘子也不容易啊,难怪要让人搀着走呢,重成这样,她能动就不错了。

  幸运的是,贝子成婚有定制,比一般婚礼少了些步骤,但礼仪繁重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贝子府的人很快便来到男爵府外了。他他拉家不敢做些什么杀威风的事,府门早早打开,几个官员带着仪仗进府,花轿就停在中堂。几个内务府的嬷嬷进了内院,确认新娘子淑宁诸事完备,便示意吉时将至了。

  氏流了眼泪,对女儿道:“以后……你就是别家地人了,要好好孝顺公婆,体贴丈夫,若是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家里……”

  淑宁心里酸酸的,回想起穿越以来,从父母兄弟那里得到的亲情,不禁热泪盈框,拉着母亲的手道:“额娘,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们……”便说不出话来了。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

  真珍与小刘氏都擦着眼,张保与端宁在门外听见,都很是不舍,但毕竟是大喜之日,不好太表现出来,听到嬷嬷们催,便劝氏与淑宁。忽而贤宁也冲上去抱着姐姐哭,吓得小刘氏忙把他拉开了,好说歹说了半日。

  那拉氏看着侄女儿穿着大礼服的模样,却不由得悲从中来。强自按捺下酸意,帮着劝氏道:“三弟妹不需如此,她就嫁在京里,又是自己开府,万事都可作主。以后要想回来,还不容易么?别误了吉时才好。”

  氏收了泪,又帮女儿重新整理了妆容,方才道:“以后……要好好保重,额娘永远是你地额娘。”淑宁点点头,便让李氏、喜塔腊氏二人帮着盖上了盖头,由她们与内务府的嬷嬷们一起,扶着出了屋子。

  氏送她出了槐院,其他亲属一直送到轿前,淑宁登上轿子,不久,便听到锣鼓声起。随着李氏妯娌登车,嬷嬷喊了一句“升舆”,淑宁便感觉到轿子被抬起来了。迎亲队伍启程回府。张保一直送到二门外,端宁扶轿送嫁。

  因为贤宁太小,所以小宝负责了另一边的扶轿之责。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刚刚进了正红旗官学,身高已长到长兄端宁的肩膀下,眼下穿起正服,也很有大人的稳重样子。

  从男爵府到贝子府,并不算远,仪仗慢慢走了半个时辰,天全黑下来时,便到了。喜轿从中门入府,来到前院堂前。桐英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二一六、大婚(下)

  宁被人搀着下了轿,踩在红毡上一步步走进正堂,当个雕鞍,倒是不见火盆。等有人拿走她手中的瓶子后,她从盖头下往旁边看,隐约看到了双靴子,那大小分明就是桐英的,心下定了定。

  在正堂中,桐英面向西方,淑宁面向东方,行了两次拜礼,然后便各自就坐。内务府派来主持婚礼的嬷嬷们倒了酒,口里说着吉利话,将酒奉上,两人喝下了。重复三遍后,又再起身行两次拜礼。

  淑宁听到有人大声宣布宴席开始,便知道婚礼完成了。那一瞬间,有些百感交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了几十年了,没想到终身大事居然是在古代完成的。这是自己人生的另一个本站。回想起穿越前生活过的世界,好像已有些模糊,不管那时候的家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现在也没必要再计较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拥有慈爱的父母、友爱的兄弟、挚爱的丈夫,衣食无缺,生活富足,虽然也有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但总归是个幸福的人。以后,她会继续努力,让自己与家人一起幸福地活下去的。

  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发觉自己不知发呆了多久。桐英那边传来轻轻的闷笑声,淑宁扁扁嘴,顺着嬷嬷们的指引,从堂后往正院里走。一路上,她都能看到旁边桐英的靴子,想到从今以后,便要和这个人相伴终身了,心里一软,把先前那一点嗔怨都抛开了。

  淑宁只知道一路走的都是红毡,依稀能看到旁边的石板路,但周围地方到底有多大,她却估算不出来。

  先前看过图纸,只有个大概印象,听真珍说,前院很大。但正院要小些。她不由得有些心急,想知道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又觉得那块红盖头真是碍事。直到进了屋,她认出旁边放置的都是眼熟的家俱,心里才安定下来,知道这就是新房了。

  红毡一路铺到拔步床前,她看到那床的平台,便轻轻挣开旁人的手,自己踩上去。转过身,与桐英一块坐下了。

  这张床因多了两边的雕花围栏,床口比寻常地窄些,两人并排而坐,隔得并不远。淑宁可以从盖头下看到桐英的膝盖离她自己的只有不到半尺,而且对面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凝视着自己的方向。她忽然觉得有些羞意,耳朵渐渐热起来。

  然后便有许多东西撒在两人的周围,衣边手边,都是花生、栗子、桂圆与红枣等物。淑宁只觉得额头上也挨了几下。怪疼的,也不知是谁这般鲁莽,专往人这个地方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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