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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忽听他提到冀哥哥的名字,瓦儿一时错愕,顷刻间他却探起身子,伸手捏住她下巴。她一惊,小手又是一拳,想借此抽身退后,斥道:“卑鄙之徒请自重!”

  “既是卑鄙之徒,又何须自重?”翟低头瞧了瞧自己才被包扎好的伤口,身上白衣萧索,因她的拳头重新沾染了猩红血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然收紧开来。

  男人邪肆的气息吐在她的唇边,他俯身低笑,“但请郡主赐教,在下该如何自重?”

  瓦儿看不到他的样子,又惊又辱。挣扎几下,他仍然纹丝不动,知道再反抗也是徒劳无功,只好忿忿停下动作,强迫自己冷静思量对策。

  翟脸色苍白,犹带病容,那双灼灼目光却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她,尽是轻藐玩味之色。

  “不错,是我糊涂了。”她收起惊惧,冷然面向他,“公子既能如此低劣,劫虏弱女子,可见行事不拘小节,与公子谈论君子之道让你自重,的确可笑。”

  再次惊讶于她的反应,翟目光雪亮,隐有愠怒,声音更冷,“你不哭不闹了么?看来郡主胆识还不小。”

  “公子过奖,在一个铁石心肠人面前,哭闹有用么?”没用她又何必浪费情绪?瓦儿这样想着,吸口凉气,心下越发泰然起来。

  翟依然在笑,笑容却越来越阴冷,“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郡主果真能置生死于度外?”

  “你都已经弄瞎我的眼睛了,还要打算杀死我么?”瓦儿干脆闭上眼睛,将精力集中在与他的对话上,否则她就会忍不住愤恨发怒,卤莽地想挣脱出他的箍制。

  翟唇边勾起一抹讥诮,捏在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松了少许。

  “你怎知眼睛是我弄瞎的?”

  “我素来与人无怨,身边能这般丧心病狂害之人,除了你,我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要弄瞎我的眼睛,是你对我下毒了么?”瓦儿思来想去,不明白自己眼睛怎地突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是他弄瞎自己的,一定会有解药吧?可是,他有意让自己看不见,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复明呢?

  “呵呵,是我又如何?你变成瞎子,冀哥哥该心疼了吧?可惜他还没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说,如果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你的冀哥哥还会要你么?”在回银暝的途中,翟原本的计划被那两名隐身护卫破坏,于是念头一改,临时决定将这女人抓来自己身边。

  瓦儿身子一颤,揪住他衣襟的手指揪了起来。他敏感地发现了,笑意更浓,“呵呵,小瓦儿,你这是在害怕么?乖乖的,你的生死可都在我手中。”

  “你不能,你特意抓我不就是要利用我么?你会轻易让我死?”瓦儿垂下脸掩饰自己的紧张,“我想,即使我眼睛看不到了,至少现在你是不会让我死的。”

  翟冷笑着哼出声:“看来,你还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没错,我现在不会让你死,你要死也必须等到最有价值的那一刻,比如说你的冀哥哥面前……”

  瓦儿手指紧缩,咬着下唇的牙齿深陷下去,牙印深深,内心惊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他近乎残酷的方式。

  这是个怎样无情的人哪!如此愤世嫉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如此深刻,他的内心定是充满了孤独和愤恨,冰冷黑暗没有光明。要怎样的境遇才能练就这样的人心?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好象是针对冀哥哥,难道他跟冀哥哥有仇么?

  冀哥哥,不,为了冀哥哥,她无论如何得坚强地熬过去。

  “你恨冀哥哥,为什么?”瓦儿凭直觉问道。

  那抹冷笑凝在唇边,翟的眼中迸出幽光。

  “你如此大费周章,只等着利用我去伤害她,不是因为恨他么?”瓦儿微微挪动身子,想不着痕迹地挣脱出他的手臂。

  翟眯起眼睛看他,目光如芒,仿佛一只打量着猎物的狼。在他目光下,瓦儿敏感地肌肤泛凉,心底涌起极难忍受的寒冷,禁不住簌簌发抖。她本就寒冷,想着自己已到床边,被褥伸手可及,却被人困在怀中。虽然他的肌肤结实,带着几分温暖,但她不愿意多汲取半分,仿佛多吸一口他的气味都是一种耻辱。

  “啧啧,我恨他么?我为什么要恨他?”他笑意轻佻,抬起她的下巴,一一审视她细致的肌肤和清丽的五官,“我不恨他,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他所用的每一样东西,比如说……你。”

  最后一个字,让人来不及听清楚是什么,就低低地消失在他的嘴角。

  瓦儿浑身僵硬,心底发凉,如被惊电击中,怒火急冲脑门。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这人竟不按世俗眼光,一次次轻薄她。

  他一手抓住她的肩头,一手箍住她的后脑勺,趁她怔愣之际肆无忌惮地将舌刺入檀口之中。

  “唔……”瓦儿奋力反抗,张口用力咬下。他早有预料,抓住肩头的手迅速扣住她尖俏的下巴,目光灼灼如火,笑容阴冷逼人,“你说,尊贵的冷君知道你被我这样,会作何感想?”

  “放手!”瓦儿从牙缝抽着凉气,挥手就是一挥。清脆的巴掌声,让他黑眸陡眯,像只被惹怒的豹子,眼底似有两簇幽幽火焰,直迫向她的心底。

  “该死!你敢打我?”他血气上涌,厉声喝道。忆起上次青城县之夜也曾经受过一巴掌,自己虎口处被她咬的牙印也隐隐犹在,大手一捏不禁发出咯咯声响。

  桌上如豆黄灯剧烈一晃,灭了,屋内一片黑暗。

  屋外大雨哗哗而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他面色苍白,眼神狠戾,随即惊雷劈过,屋外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

  瓦儿张开小嘴,无奈半句话未能说出,只觉咽喉猛地一紧,旋即剧痛。翟狠狠扼住她,双目赤红如血,翻身将她摁在床上。脆弱的木床立刻嘎吱一声晃动一下,坚硬的床沿抵得她后背几欲断裂。

  她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看不见,叫不出,突起的恐惧完全擢获了她的全部心神。

  瓦儿,不怕……不怕……他不会杀你……不会杀你……

  不……他会轻薄你……侮辱你……

  冀哥哥……冀哥哥……

  她死睁着大眼,呆呆地望着屋顶的某一处地方,双手双脚用尽力气挣扎,不顾一切地狂踢乱舞。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她不能就这样被欺负……

  好大的雨声,好响的雷声,还有好让人恐惧的厉吼声。

  又一道闪电照亮屋子,如同白昼。他发丝凌乱,面容与她一样苍白,修眉紧紧蹙起,胸前的血迹逐渐扩大,红得刺眼。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眸漆黑骇人,只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依然箍制着她,丝毫不放松。

  这样的夜,让他想到了不堪回首的残酷往事。

  曾经年少时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不愿意杀人,结果被师傅吊在红叶山最高的悬崖陡壁上三天三夜,承受烈日爆晒,直到第三日烈日被乌云掩蔽,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林间狂风大作,树木摇曳。他被吊立在高高的崖壁之上,双臂被铁链套着,双脚合力踩着一块突起的石块,下面的山谷茫茫一片。他亲眼见到暴雨如猛兽般扫过山谷,枯木凋零,孤枝疾摆,如魔乱舞。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他怎能忘记那残酷的教训?方旋和筱水偷偷给他送了水去,师傅发现后将她们关进阴暗的冰牢三天三夜……

  师傅是谁,不重要!师傅终究是养了他们,栽培了他们。只是,从那以后,他们三人,谁都不会拒绝任务,谁都不会多问一句任务的原由。

  “翟,你没有身份,你的身份就是杀手!即便任务是让你杀了你亲爹,你也不得拒绝!”师傅带着面具,声音比刀子还锋利。

  “翟,你别再妄想,以为这样就查清自己的身世么?你姓银又如何?他是高贵的君王,统领万众,你只是个不被人认可的无名氏!你的祖宗不认你,你的父母不认你,若非师傅救了你,你以为自己还能存在这个世上?”师傅说得没错,至少没有师傅就没有今日的他。

  “翟!想得到属于你的一切么?师傅不再阻你,这是你最后的任务,关系到你自己的命运,你去争取吧!记住,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只许胜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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