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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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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要不然生个火炉子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整个关雎宫内只剩她一个人,还要照顾我这个完全下不了床的病人。更何况关雎宫禁封之后,任何需要的东西都必须要摇铃才会有专门的人送进来,我真得不想再给素玛增添麻烦。 当晚夜空中的月亮出奇的饱满,却被一层清云遮去了皎洁的光芒。 “素玛,今日可是十五?” “是啊,主子。今日刚好是初十五。”素玛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我好想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在忙什么。八月十五,他应该是在吃着团圆饭吧?也许此刻我们正同时遥望着月亮。 “听送饭的奴才说,皇上清早出宫去了旗营,今夜不会归宫了。或许是又要出征了。”素玛总是可以读懂我的心思。 他难道又要亲征了吗?我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还是学不会不去担忧他这种征伐的日子。 第一次在中秋之夜彻夜不眠地对着月亮,我把月亮当成了一面镜子,只想从里面看到些许他反照的身影,却注定是徒劳无功。 素玛安静的睡在西屋,似乎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只有我们两个人。 忽然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紧张地转望向门口,却只有往常般空洞的黑暗。 渐渐转回头,耳边却真切的传来“吱—吱—啦—啦”的门响声。 我突然心跳加速,全身的热度都在向脸上翻涌。忽然没有了勇气再转回头去看一眼,深怕还是那一片空洞。 直到听到了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我才鼓起勇气,转头的一瞬间却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久违的幽深眼睛。 我惊讶地失去了反应,那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英雄泪,竟然是晶莹剔透的。 他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困难地移到我面前,静静地坐到床沿。 我不想他看到这样的自己,我早已不仅仅是枯萎,而是完全的腐坏干涸,难看至极。 “别为我难过,不值得。”我转开眼睛,低回头,不愿也不敢继续直视他眼帘中悲伤的深渊。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 我的泪水掉落了下来,吞下那苦涩的泪,我故作坚强地说:“你不要再管我,就当咱们从不曾在殷若寺相识过。抹掉我的一切,你就去过原本属于你的生活吧。” “若真能抹得掉我此刻还会冒死站在你的面前吗?”岳托被困在这个漩涡中太久了,似是早就放弃了挣扎。 “明知是冒死,为何还要来?你不该来的。”因为他我总是厌恶自己的存在。 “不来,我就走不出去盛京;可是来了,却发现连关雎宫也难走出去了。”他双目凄然地注视着我。 “你要离开盛京?”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侵上心头。 “嗯。”他微微点着头,“数日之后便要统领八旗右翼军出征大明,挥军墙子岭直入明境。” “你要出征?!”他的话令我莫名紧张,这次居然是他要去征伐沙场。这也许就是他突然出现的原因吧,来与我做人生最后的诀别? 岳托紧紧盯住我,伸出了手臂却迟疑地凝固在了冰冷的空气中。我知道他只是想抱一抱我,可是却始终丢不下超载的心理负担。 我缓缓向前,伸出干枯的手臂,将自己贴近他的胸口,费劲圈住他此刻狂烈起伏的身体。 他缓慢地收拢双臂,却不敢给我身体施加一丝的力度,像是怕把我唯一仅剩的一把骨头压碎了。 我在他温暖的怀中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泪水滑向嘴边。 “也不知这一去将会是多久,——若是能活着回来,就别去计较什么胜负了。”我唯一的祈求就是他可以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若是再回来见不到你了怎么办?”他的声音竟是哽咽。 “本来就不该来见我的。若是我真的去了,你或许就解脱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我。 “要我解脱除非是我死。”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就像是说出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我不再能言语,他也全无声响。 “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若是有来世再也不要与我相识,即使是擦肩而过也不要回头看我一眼。” 从始至终,我没有带给他半分幸福,却处处成为了他的灾难。我亏欠他的已是太多,多到我自己完全负担不起。因为不能爱他,所以伤害了他;因为他在爱我,所以困住了他。 他的一颗泪珠悄然打落我的脸上,混合了我的眼泪,而后他重重地点了头。 我轻轻推开他,明白不能再拖住他,是该他走出我生命的时候了。 “从那扇门走出去就再也不要回头,再也不要迈进来一步,再也不要记挂一个必死之人。”我望着他说出心底最后一句话。 他眼光久久不愿收回,我却固执地别开头去。 他终是带着磨灭不去的无可奈何踏出了关雎宫。此时此刻,此情难为。 我望着他离去的路线,吞下眼泪道:“岳托,今生不见,来生也不见了!” 那夜之后,再次得来岳托的消息已是转过年来的四月。 眼前的皇宫被祭奠的白色完全覆盖了,悲鸣的哀号盘旋在整个天空之上。从未曾想过岳托再次回京已是躺在一副冰冷的棺木之内,永远的,彻底的“解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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