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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待那丫鬟拿着药离开时,我才闷闷地坐下。怎么也没有想到杨坚和独孤伽罗会是这样凑成的,还是我用这种方式。

  韩褒说道:“后日就是好日子,伽罗大病初愈,还是在这儿调养着好,我有意要为伽罗和杨坚操办一场婚礼,因在这伏牛山上,只能一切从简。还望娘娘到时候能做证婚人。”

  我淡淡微笑,“理当如此。”

  明明和昨日的天气一样,但今晚却格外有些冷,我一路打着喷嚏,冷空气呛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在山上绕了老半天,眼见前边有几个人影晃动,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说着什么。一等我x近,忽然间都惊慌失措,立马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我回过神来,刚才那几个人都是颖军的将士,他们几个人好像是躲在墙角听院子里的什么动静。

  等我看清楚这临时围起的院子时,心都凉了,我鬼使神差地竟然跑到独孤伽罗的闺房来了。这下子我倒是明白那几个将士来听什么的。

  我站在院外,灯光从房中的纸窗透了出来,更衬得漆黑的夜间寒气四溢。我想,杨坚此刻已经在里面了吧,里面再没有大吵大闹的声音传出来,想必独孤伽罗的药效已经上来了。

  思绪有些纷乱,我想起和杨坚的那些美好夜晚,怔忪间,屋子里的灯突然熄灭,那就像是一个讯号提示着我什么,我慌乱地闭上眼,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再不敢停留,扭转身就要离开。

  只听面前传来一声男子的“嗤”笑,听到这声笑,我脑子不禁一懵,下意识地喜悦就蔓延开来,“公子——”这一急切地叫唤才刚刚出口,便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笑意更是僵硬在了脸上。

  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杨坚?他正在和独孤小姐共度春宵才对,眼前的人,是陈蒨。

  见到他,我可真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然而,陈蒨的脸上则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的目光有些晶亮,不愿意放过我一星点的狼狈。

  我冷哼了一声,警示道:“王爷恐怕已经迟来了一步,韩大人刚刚吩咐下去,后日就要为独孤小姐和杨坚举行大婚。”

  陈蒨脸上挂着不以为意的表情,看起来他此行还真的并非要破坏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好事,他冷笑道:“我若真想娶,又哪里轮得到他?”

  “哦?这么说来,王爷是主动放弃的了?”我眉毛一挑,蓦地想起刚才在伏牛山下遇袭之事,以言语试探他道,“既然如此,王爷又为何要派人追杀杨坚呢?”

  陈蒨并不吱声,只是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心下一动,这正是说明我的问话直戳陈蒨的痛处,“果然是你派人!”

  我话未说完,陈蒨掉转头就走,我一时气结于胸,追上他去,一边追一边在背后喊他,“你跑什么?有胆做没有胆承认吗?”

  陈蒨只跑出大约百米,就忽然停住脚步,笑吟吟地扭头看我,“你那么大声地喧哗,就不怕惊扰了一对璧人么?”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敢情陈蒨是怕惊动了杨坚他们?我不禁冷笑起来,“王爷想的还真是周到呢。你若会安这样的好心,那太阳就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的对,我可没安什么好心。但我怕你我的谈话扰了他们的兴致却是真的。”陈蒨的话倒是让我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了。

  “我告诉过你,对于颖军,得之我幸,得不到我也并不在乎。至于杨坚,我暂时还没看出他有什么将才,再加上他一穷二白,也不过只有几万乌合之众,根本就不会对我陈国造成任何威胁,我还犯不着为了我大陈大张旗鼓地去杀他。”

  陈蒨的说话,令我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瞧他的神情并不像是说话,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也没必要对我说谎,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他若没有这些心思,又实在说不通。

  “那王爷为何要给独孤小姐下这样的毒?王爷不想身体力行为独孤小姐解毒,难不成还一开始就想着为杨坚和独孤小姐制造机会?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这么为北周皇帝着想,一心为他招降韩褒的颖军呢!”我反驳着陈蒨实在有些立不住脚的解释。

  陈蒨笑吟吟地看着我,“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这么做的原因吗?”他直起身,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带着一丝得意地口吻道:“你既然能猜透人心,现在仔细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说话的方式带了一丝轻佻的口气,他灼灼的目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地突兀,他的眼光,他的神情都令我的心咯噔一跳,心里头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因为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肉麻话

  陈蒨已经不慌不忙道:“诚然,一开始,我的确想着若能娶独孤小姐,把南阳、颍川之境都归入我大陈的版图,未必不是一桩美事。不过,看你和杨坚一起离开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他定定地盯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用和一个不爱的女人过一生来换取两座城池算得上划算,但有时候,用两座城池换一个自己中意的女人,却格外地蛊惑人。对我来说,城池固然重要,但偶尔做一做平时认定的疯狂事,果然比前者要有意思得多。”

  我听得怦怦直跳,难道陈蒨口中“中意的女人”竟然是我?我心乱如麻,万万没有想到陈蒨会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我看向陈蒨,他看着我的眼神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我脱口而出道:“这么说来,你这么做是想故意给杨坚安排一门亲事?你没想到他会选择离开,便索性派人去杀杨坚,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一股凉意沁入骨髓,我没想到既定的命数上,是有关我的这样一桩起因,更为陈蒨的不择手段和狠毒而暗暗惊心。

  陈蒨浅浅而笑,长长的手指在他的腿侧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心情显然不错,“你放心,我与你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对你,必定不会似他们那样。”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王爷好手段!令人佩服。然而,王爷说没有深仇大恨,这话未免太偏颇了。你我之间看似只是立场不同,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然而,王爷既知我与杨坚不寻常,王爷刚才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又刻意破坏我和他,这仇恨还小吗?”

  陈蒨干笑一声,“仇恨?莫非是夺夫之仇?”他不禁嗤之以鼻道,“且不说你与他根本算不得夫妻,就算是夫妻又如何?三国时魏文帝的甄氏本是袁绍之子袁熙之妻,袁绍兵败于曹操,袁熙为曹操手下所杀,可甄氏还不照样嫁给曹家,还生下后来的魏明帝。你忘记你说过的?谁给的价高,万源源就归谁。即便你不是万源源,但你权衡利弊,也该知道,跟着我总好过跟着他吧?”

  我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粗鄙露骨的表白之法,当真是闻所未闻,今天也算是开眼了。我懒得同他争辩,只是就着他举的例子说道:“敢问王爷,甄氏嫁给曹丕之后的下场是什么?若我没记错,这位落shen样的女子最后被曹丕赐下一杯毒酒,死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倘若给甄氏一个权衡利弊重新选择的机会,她恐怕更愿意一个人青灯礼佛,至少还可以平安度过一生,不似这般红颜薄命吧?”

  陈蒨听了我的反驳,不禁面色一变,见我欲走,他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不是甄氏,又怎知甄氏所想?而我不是魏文帝,我必不会似魏文帝那般待你。跟我回建康。”他一时情急,说出的话反而比刚才那番说辞要令人舒服得多,然而他的手段实在太过凌厉和阴毒,只要一想想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更何况我对他并无半分情谊,怎么可能跟他走?

  我扯了扯袖子,陈蒨不得不松开手来,“看来向王爷投怀送抱的人太多,王爷在揣摩女人心思上,实在还是差了些。王爷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够打动人心。”

  陈蒨已知我决定,倒不再劝了,“说那些肉麻的假话我自然不会。不过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也会相信那些空话?杨坚若真的喜欢你,早该不顾一切地和你走了,又怎么会半推半就的回来与独孤小姐成亲?他眼里头到底想要什么,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我斜睨了陈蒨一眼,并不认同,“我从来没有自欺欺人,杨坚能与独孤小姐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是了,后日我还要做他们二人的证婚人,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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