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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哨儿,你要少吃点儿。"此刻,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了,温软且轻若浮尘。

  霎时间,我的脑子里完全空白,不知为何竟浮现出那竹林间的惊鸿一瞥,一袭白衣的男子眉眼间的惊艳之色足以让我心里一悸,此刻我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头瓷声轻响,啄米粒的声音愈发欢畅了。

  一声轻笑没入空中淡了下来,似乎是有人把那瓷碟又搁在地上放好了。

  那男人的声音轻了一些,却有些落寞:"你啊,学不来那人的好,好吃懒做却样样会了……"

  哪个人?

  我极力想睁开眼,却浑身无力。有一双手轻柔地落了下来,将被褥掖好。被他这么一折腾,我也只能窝在被窝里头侧耳倾听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唯有风徐徐地吹着……

  他似乎立在我的榻前许久,就到我快要忽视他的存在时,才静静地说了一句:"哨儿,你说她什么时候会醒呢?"

  我猜,哨儿应该就是他唤的那只鸟儿的名字。

  可畜生又怎么会与人交流,所以他那句话自然是没人答他。倒是突然有一个温软的仿若羽翼一样的东西扫在我脸上,刷地一下,惊得我一憷,脸颊上也麻麻的,说不上痒也说不上是疼。

  好家伙,这是什么鸟儿啊,忒没礼貌。

  啊呸。

  我微微蹙眉。

  "哨儿,别胡闹。"

  隐约有衣摆轻动的声响,脚步很虚浮,突然从我上方传来闷声的咳嗽,又像是极力忍着。

  "师父,师父,天凉多添些衣。"一个聒噪的鹦鹉声。

  师父?居然会有一个人养只聒噪的鹦鹉做徒弟?!真乃奇人……

  他没有出声。我只是感到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然后我的头被他微微抬起,一股子清泉便滑到了我嘴里。我索取着,简直是急不可耐。

  咦……不对,触感温软。

  他用什么东西喂我啊……莫非,嘴对嘴?不会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搁回到床榻上,我才在极度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哨儿说得没错,天凉了。"他喃喃自语。

  我隐约听到了他坐下的声音,继而一声轻叹响起:"倦鸟恋巢,总归是回来了。"他话刚落,一双手便缓且慢地压在了我的被褥上,又捋了捋,将它掖好。

  我虽闭着眼睛,但仍忍不住一阵恍惚,为何他的语调会让我这么悲伤且痛到无法自抑。

  他似乎静静地望了我很久,才和衣卧了下来,呼吸声拂在我的脸侧,热乎乎的……绵长而缓慢,瘙痒却又麻得撩拨人心。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凑在了我耳边,反反复复地就是那一句话:"回来了……就好……"

  我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悄然攥紧了被褥。

  他的身子好香啊,不是那种很俗的气味,而是……总之,说不上来……像是竹子的清香又掺杂了点儿花的气味……很清爽,却也万分地熟悉。

  我低头嗅嗅,一股香味儿直钻入肺,脑子里嗡嗡作响。皇上让我侍寝那时,身上也熏了这股香味儿。我只要一紧张,闻了它,身子便能放松,有种心安的错觉……

  我觉得有些乏了,感觉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很舒服,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待我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发现呛极了,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嘴角里涌出来,一个碗还锲而不舍地紧贴着我的唇。有人护在我身后,一只手环在我腰间,就算我闭眼,他也知道……这种姿势动作,明明是有人在强行给我灌汤药。此刻,我口腔里充斥着很奇怪的味道……我潜意识便想拒绝。不过好在他这会儿总归喂得比较正常了,没用嘴。

  "乖。"男人的声音又在我身旁响起,极柔极韧的声线丝一般的进入耳朵里,有股难以言喻的关怀与温柔,"吃了才会好。"

  他的声音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身上又有很好闻的味儿。我竟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全身一下子便放松了。

  他轻笑了,将我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感到他的目光似乎正落在我的脸上,视线那般温柔,像是有着难言之情。

  我突然有些无措了。

  "这孩子又比当初瘦了。"那双手悄然抚上了我脸颊,说的话也是柔肠百结。

  药似乎起了作用,我浑身热乎了起来,头皮却开始发麻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蔓延朝下,酸痒之后力气像是在慢慢苏醒。

  心里顿时涌起的异样情愫让我几度想睁开眼……

  这个人似乎很美,动作温柔,可见心肠很好,更难得的是还懂医术。

  更重要的是……这个美人在摸我。

  我忍不住勾着嘴角,而且有越咧越大的趋势。突然一阵聒噪的鸟叫,似乎是笑声又不像,惊得我……

  "师父师父……"扑翅的声音过后,便是那鸟阴阳怪气的声调,让人听了好生厌恶。

  "莫吵了她。"

  男子的手陡然就缩了回去,

  可那片温热的触感却依然停留在我的肌肤上,我有些怅然……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又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像是要补充什么似的:"哨儿,你又吵到她了。"

  结果适得其反,且一发不可收拾。

  那男人其实也没再说什么,他似乎教养良好,少言且安静。只是那鸟儿比三姑六婆还要八婆,被他斥责后就出奇地亢奋,兴许没人教它什么骂人的话,所以一时间语拙,只能以行动抗之。小家伙细小的爪子还踩得颇有节奏,撒欢似的践踏着我的小胸脯。

  我恨啊……你们俩半斤八两,都吵到我了。

  谁能告诉我……这主人和小宠一人一畜窝里斗也就算了,为啥还连累我啊。这破鸟,欺负我现在不能动是吗……还踩,本来就很平了……我暗自流泪……

  在我终于忍不住要雄起抗议的时候,一双温软的手将我拥入怀里。

  "哨儿别使坏,你压坏她了。"

  我讶然,却没有反抗,竟很欢喜地接受了。

  小畜生像是被他拿袖子挥走了,我胸口一沉,不一会儿便轻了。我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却在中途硬生生地改为了倒抽气。

  那人正以护幼崽的姿势,对我关怀备至,并正气凛然地、好心地用手给我"抚摸"胸脯,摸得那叫一个到位,一摸一个准儿。

  我极力忽视它,强忍住内心异样的情愫。

  由于我们的姿势是拥抱着的,他的发丝垂到了我的脸颊上,痒得难耐。他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让我有种想哭的念头。

  我长叹了一口气,死皮赖脸地佯装假寐,脸埋在前襟处又悄然蹭了一下,布料不是很柔软,摩挲在脸上有些不太舒服。

  话说他那一双如玉般润滑的手保养得比女人还好啊,这个修长,还抵死缠绵地在我脸上游走。我仰脸,死乞白赖地闭眼。

  来……再摸摸,别给我客气。

  我眯眼,哼了一下,真销魂啊……突然人中穴一阵刺痛。

  我背脊一阵麻意往上蹿,这个痛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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