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芳华(70)_也顾偕

七十

　　突然我腰间一紧，另一只手臂也搂住了我，韩子川睥睨地望着他，一副挑衅的姿态。

　　"我与你拼了！"某伍怒了。

　　我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那臭小子这么厉声一喝，没吓着想吓的人，倒是把我给唬愣了。我呆了一会儿，反倒放任了韩子川的胡作非为。他环着我的手臂慢慢收紧，像是惩罚似的那般用力，我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逼出来了。他脸凑了过来，低声说着，一股热气呼在我的耳畔："你竟还是忘不了他，勺儿……"

　　他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隔着两人的衣袍我仍能明显感应到，他似是在不安、激愤，或是有别的我不知道的情愫……

　　我恍神了。

　　一道强劲的风袭来，我鬓发拂动，一个不明物体疾飞而来，与我近距离贴身而过，以极强劲的力道直直地射向身边的人。

　　而他却仍搂着我，没有松手的意味。

　　黑暗中突然蹿出几个训练有素的人，抬手挥刀挡住，只见亮光闪了一下，一截笛子深深地扎入了柳树里。

　　伍儿眯眼望着他们，一张狰狞的脸愈发显得满是怒意。

　　"你怎么养了这么丑的男子。"韩子川低声笑着在我耳旁说，声音却张扬极了。他的手也顺势搂紧我的腰，那力道足以告诉我，他在生气。

　　生气？气什么……气我养的丑男子，还是养了男子在宅……

　　伍儿觑了我们一眼，这次他是真的发火了，居然什么也不骂了，直接探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愤怒至极地劈了过来。

　　几道黑影迎了上去。

　　伍儿的武功造诣在江湖上也排在前七，若是除去几个不爱出门的或是消失于江湖的，他就算是排在前三位，可是如今却有些吃不消。

　　他抬臂拿剑死撑着，还不时地将视线投向我，一脸焦急。而壹儿却远远地在一旁看着我被韩子川拥入怀里，他不帮伍儿，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远远地在一旁看着，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只是他脸上那神情我却不敢看。

　　那场激战还在继续……

　　宫内高手如云，更何况是伴驾随行的。这小子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着都分外着急。

　　"你的主子不愿我放开她，不然早推开我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死命地说着。

　　幸灾乐祸！

　　他奶奶的，你有本事让人抵着死穴动一个试试？

　　伍儿这会儿心神不稳，也乱了章法，眼看就要被砍伤了，他却一个翻身，躲了过去，持着剑就要反攻。

　　"慢着……"我出了声。

　　他诧异地抬头看我，有些气喘吁吁，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却是极亮的。

　　"谁让你胡乱伤客人，愈发没法没天了。"我板着脸，呵斥道，"快下去。"

　　"是，主人。"伍儿一脸憋屈。

　　这小子，我是为你好……

　　他拱手，神情很是沮丧，垂着头收回了剑，转身就走……却又摇晃着身子闷声不响地回来了，用脚抵在柳树上，双手去拔笛子，身子有些颤，却执意将已损坏的笛子抽走。他无声无息地离去，只留下个无限落寞的背影，看那姿势似乎正小心翼翼地将笛子揣入怀里。

　　这个笛子……

　　是我从路旁捡他回来的时候顺手送的。

　　我心里一阵心酸。

　　夜色很寂静。一轮弯月在小道上洒下了一层银辉。那边伍儿像是气急了，一路打柳条泄愤。壹儿把手搭在伍儿肩上安抚着，月辉洒在他身上，一袭雪衣如幻似真。

　　"从后面看他的身形还真像芳华。"韩子川一声怅然的叹息，若有似无地望了我一眼。

　　他指的是壹儿。

　　我怔了一下，迟疑地抚上了腰间那双手，反手一拧，将他甩掉。

　　"勺儿，你心狠了。"他却苦笑着揉着手，弯腰拾起了搁在石桌上的被风吹着不住抖动的画。

　　在他眼睛盯上去的那一刻，我就觉得烦躁不安，伸手就想去夺。

　　他后退几步，躲开我的攻势，讥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一把将它撕了："你倒总是记得画他……"

　　两片薄纸落在地上，画中人的面容已不可辨，那眼角下的泪痣却依旧清晰，那么如泣如诉。

　　我心里一怒，却忍住了，淡淡地说："你个韩死人，在干什么？"

　　"大胆，竟敢直呼皇……"

　　狗腿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用石子点了死穴。

　　笑话！我逍闲人平日里只有不想对付的，却没有对付不来的。虽然邪功消耗了我大半内力，但装腔作势、装模作样我可不比人差。

　　有时候作为一个下人，该说话时便说，不该说话时就尽量不要说。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兴许是刚动了些内力，全身真气乱窜，胸口很闷，我却一脸淡然。风吹着我的衣袍乱舞，发也干了不少，贴拂在脸上随风飘乱。几个黑衣人面色一惧，就想一搏。

　　韩子川却手一挥，制止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动作，庭院里的人立马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气质越来越像你师父了。"他徐徐坐下，扫了我一眼，"我找了你许久，怎一见面就这般的伤我的心。"

　　一杯酒泼在地上，溅湿了地上的宣纸，墨迹淡了。

　　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生疼。

　　我抬眼望着他，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径自拿酒洗着杯子，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他这一举动，在暗示我什么……

　　芳华在他手上，任他怎么摆弄？还是芳华原本就是他的，不容我窥视与想念？

　　几年不见了，他不像是我曾经认识的眼眸清澈的韩子川，那个在宅子里对我唯命是从、照顾备至的韩子川。

　　如今他是一国之君，是玩弄权术、掌控百姓性命的天子，就算他穿着普通的布衣独自坐在宅院里，就算眉宇间依旧风流，眸光依旧清澈，却仍遮挡不了一闪而逝的凌厉与身上散发的那份浑然天成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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