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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就在陈容东张西望时,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一个文士大步走出,他却是陈容熟悉的张项。

  张项大步走到马车前,他朝着王弘的马车深深一揖,朗声道:“奉南阳王之命,前来送郎君一程。”

  马车中,王弘朝着榻后一倚,风姿皎然,“前来送行,却无酒无乐?”

  张项一怔,他张目结舌地对上王弘清澈高远的双眸,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王弘一晒,挥了挥手,“君请回吧。”

  声音一落,马车驶过。

  张项回过神来,他脚步一提,有心想追上去再说些什么,可被王弘风宰所慑,一时之间,直觉得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显得太俗无趣。想了想,他还是领着众人站在那里,目送着那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城门。

  王弘的马车过后,便是陈容的马车。

  退到一旁的张项目光与众人一样,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清艳妩媚,不可方物的陈容。望着云髻高挽,裳服华贵,高不可攀的陈容,张项又向后退出一步,低下头不敢直视于她。

  马车缓缓驶出了南阳城。

  一出朝阳城,陈容便回头望去。这座城池中,埋葬着她太多的记忆,不知此次过后,再见何时?

  在她出神时,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护卫唤道:“郎君令你过去。”

  他主动叫她了?

  陈容心情大好,连忙应了一声,提起裳摆,向王弘的马车跑去。

  马车中,王弘正手持竹简听到陈容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问道:“脚步叮叮,因何愉悦至厮?”

  陈容径自爬上马车,灿然一笑,“此处有酒有书有乐有美人,当然愉悦。”

  这回答,可真是大出王弘意料,他慢慢放下竹简,朝着陈容看来。

  他一抬头,爬上马车的陈容便欢笑一声,扑了过去。她重重撞入他的怀中,把他扑倒在车厢后,压在他身上,凑唇过去胡乱吻了几下,陈容眯眯笑道:“郎君不是说过行乐须及时吗?此必美人在抱,你还犹豫作甚?”

  王弘任她叭唧叭唧地胡乱亲着自己,直到她亲了十几下,累了息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优雅地拭去脸上的口水。

  抬起头,他静静地看着身上的陈容,浅浅一笑,道:“怕了?”

  这话一出,陈容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低低应道:“嗯。”顿了顿,她低低地说道:“你别不理我。”

  陈容久久没有听到王弘再说话,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却见王弘抬着头,静静地看着车顶,一副怔忡出神的模样。

  虽是出着神,他搂着她细腰的手,却温热有力。

  陈容的心静了下来。他倚在他怀中,看着车窗外风景变幻,轻轻地胡乱哼唱着。

  她的歌声呢喃,没有任何意义,可那声音甜蜜而美好,充满了愉悦和幸福。

  不知不觉中,王弘低头看向她,听了一会,他轻轻问道:“阿容很快活?”

  “嗯。”陈容胡乱点了点头,继续哼唱。

  “为什么快乐?”

  陈容的歌声顿了顿,好一会,她回道:“这一刻,我喜欢的郎君不在天边,不在他人枕畔,只在我身侧,所以快乐。”

  王弘抚着她墨黑如缎的秀发,以唇相就。他闭上眼睛,久久久久,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与往日不同,似乎清冽了些,也似乎,坚定了些。

  安静中,外面传来一个护卫压低的禀报声,“郎君,人已派出。”

  王弘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那护卫策马离去,约半个时辰后,又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那人已然招了。”顿了顿,那护卫问道:“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

  “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幕僚凑上前禀报着。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上前禀报的人是一波接一波,陈容有心想听出些什么,可她怎么倾听,依然是一头雾水。

  这一日,凉风习习,一个护卫退下后,王弘回过头来,见到陈容若有所思,唤道:“阿容。”

  陈容抬头看向他。

  他的双眸特别清澈,凝视着她,他问道:“新任莫阳城主上任的事,阿容从何得知?”

  他终于问起这个问题了。

  陈容垂眸,见她不说话,王弘悠然一笑,他以手支着下颔,侧望着窗外的郁郁青山,道:“散家财,及时知道前方有干旱,便是渡河事上,也沉稳有度,似胸有成竹……那时刻的阿容,聪明绝顶,多智近妖。我曾以为,阿容乃是有着绝顶才智的超卓之士。”

  他回头看向陈容,目光明澈,嘴角轻扬,“卿卿,前因后果,便不想跟我说一说么?”

  说到这里,他专注地盯着陈容,等着她地回答。

  一直低着头的陈容,心头一阵苦涩。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若是以往,她会毫不在意地告诉他,她不想说。

  可是现在,两人情热似火,已是你心知我心时,这话她实是说不出口。

  马车还在稳稳地向前驶去,“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激起的烟尘,扑上了路边的青草,给那原本碧绿的草木染上了沧桑。

  直是安静了好一会,陈容终于开口了。她的唇动了动,喃喃说道:“我曾做过一梦。”

  自失地一笑,她绞着广袖的边角,低声说道:“便是那庄子之梦。”

  “庄子之梦?”

  王弘有点诧异,有点想笑。他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陈容咬着唇,说道:“我梦见了自己弧身南迁,回到南阳后嫁人,被丈夫休弃后纵火自焚!

  她抬头看向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那梦,很真实,非常真实,便如我真真实实那样活了一回,醒来时,我才发现那是一场梦。”

  她堪堪说到这里,沉吟的王弘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解释。”

  这话,却似是不信了。

  他不信,陈容便闭紧了嘴。事实上,如果别人这样跟她说,她也不会相信的。

  马车中,重新恢复了宁静。

  好一会,陈容悄悄抬眸向王弘看去,就在这时,王弘突然说道:“此次莫阳,奇阳两城再派城主之事,朝廷封锁严密,举天之下知晓事情始末的,不过十人。”

  他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陈容,道:“阿容是那第十一人。”

  第187章 算盘

  陈容只能低头不语。

  这时,王弘凑上前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陈容的唇上,盯着她,他温柔之极地说道:“阿容若是不想明说,缄默便是,借口就不必找了。”

  陈容唇动了动,她想说自己没有找借口,想说她真是做了那么一个梦,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王弘收回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慢慢坐下,他仰着头,眼望着外面的浮云,清声吟道:“生如庄周常梦蝶,饮马河山……”他吟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哑,怅望着浮云的双眼中,渐渐变得湿润。

  陈容朝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马车在沉默中缓缓驶过。

  这一路上,王弘的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下达,每过几天,便有属于他的护卫风尘仆仆地前来。

  便这样,队伍增了又减,减了又增,时间也一天一天地过去。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几天,陈容一直有点恍惚,一个人坐在马车中时,便会自言自语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一天,王弘远远地看到陈容走在一棵樟树下,红色的衣裳随风飘荡,衬得细腰越发不盈一握。

  皱了皱眉,他朝她走去。

  靠近时,见到陈容低着头,足尖在泥地上划着圈圈,他负手靠近,温柔问道:“何所思也?”

  王弘的声音,显然惊醒了陈容。她急急回头。见到是他,她勉强一笑。

  这一笑,有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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