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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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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与宵儿在画扇的掩护乔装下转移入了白马寺中,这山寺果如宋席远所言是个热闹却安静的所在,听晨钟暮鼓观山花斜阳落,又有宵儿陪伴身旁,时间便像沙钟的影子一般一滑便过去了奇-书-网,转瞬己过近十日。宵儿亦对这山寺间的安静清雅喜好非常,有时听老禅师讲讲佛经,有时便在山中闲逛逗惹那些山林间的小兽和林鸟。 这日,宵儿说在山上寻了个好地方要带我去瞧,还让我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笑着任由他牵着我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只闻得丝丝缕缕妩媚的香气若隐若现渐行渐浓,当霄儿停下让我睁开眼时,那样赫然闯入眼帘的一片剪云批雪蘸砂不由叫我震撼非常,分明是暑末,在这寒凉的山间不想竟开着这样大片的牡丹,恍若四月始降。万斛春光泼天来,不食人间疾苦地美着。 “娘亲,好不好看?我昨日找到的。这花的味道就和娘亲身上的味道一样香。”宵宵回过头对我笑,凤眼里藏着小小的邀功之意。 “好看,真是好看!”我蹲下身子摸着宵宵滑嫩的小脸。 宵儿带着矜持的得意转过身,弯身顶直地在花丛里挑了一朵丁香紫色的牡丹拔出来,用小手捏着花茎灵巧地别在了我的前襟上,“娘亲更好看!” 宵宵挑了凤目看看我前襟的花再看看我的脸,似乎对自己挑的牡丹满意非常,扬了扬下颌,那样瞬间闪过的内敛矜贵赞赏之意竟一下脚我眼熟非常,生生顿在那里,心下竟生出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娘亲不喜欢吗?”幸得宵儿出声将我一时出走的深思唤了回来。 我捏了捏他的小手,笑道:“宵儿挑的娘亲自然喜欢。” 回去时,我将宵儿背在背上沿着山路抬阶而上,宵儿起先一个一个数着那些错落连绵的石阶,之后想是数累了,趴在我后背贴着我耳根道:“娘亲,等宵儿长大了来背你,好不好?” 明明奶声奶气的童音却一本正经地说着郑重的话,叫我心中一面暖融一面好笑,揶揄他道:“我们宵儿大了以后要背媳妇的,到时候呀,就不要娘了。” “媳妇是什么东西?”宵儿哼了一声,不解又不屑地出声排斥。 我失笑出声,一手在后背托住他,一手绕过去他的咯吱窝,宵儿同我一般最是怕痒,三两下便咯咯地笑开在我后背扭做一团。 我一面同他闹作一气,一面脚下不停,慢慢背着他向上走,转过山路上花木扶疏掩映的一个转角,遥遥看得三人慢慢从山路那头向下行来。我一下浑身僵住,反手便捂住了宵儿的嘴巴。 宵儿何其聪颖,立刻便消了声音。 但见行来三人,为首是一娇美丫鬟,手上挎了一个精致提篮,步子迈得甚小,徐徐而行,显是为了照顾后面随行之人,中间一个墨衫公子,双目清亮,身姿挺拔若山间翠竹,只是脚下行得极慢,其后一个美婢身姿轻盈眉间英气若隐若现,身侧配一短剑,显是会武。 摄政王…… 我霎时如坠三九大寒,浑身凉彻,方才莫名涌上的不详预感不想竟然这么快便应验了。正是狭路相逢,进退维谷。唯愿方才隔着一段遥遥山路隔了鸟语虫鸣森森古木,此人并未听见什么。 我慌乱将背上的宵儿转过来放在怀中抱着,想了想,又将宵儿放下挡在身后掩耳盗铃,权当这样便能将宵儿遮住叫人瞧不见,不想宵儿挣了挣却从我后面挣脱站到我面前,蝗臂当车一般欲将我护在身后。 我一时着急踏了一步欲伸手拉他,偏偏此刻自己不争气踏空了一阶石阶,脚踩一歪,卡在了一个开裂的石缝里。 眼睁睁看着那三人渐行渐近,我却分毫动弹不得,只能拉着宵儿贴紧山角石壁一侧,尽量让出一边本不宽敞的行道,一面屏息低头用手给自己的腿上暗暗使力,欲将受困的脚踩拔出来。 但是,那脚踩与石缝相摩擎,越拔却是越肿胀,都划出了一个血口子尚未拔出。只得作罢,当自己亦是块山间的哑巴石头,也不许宵儿动弹。 我垂头看着一双、两双鞋从眼前缓缓行过,每一下都踏在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上,震出的岭鸣回荡心头,喧嚣于尘震耳欲聋。 直到第三双鞋从我眼底掠过,我方才稍稍纾缓,不得不庆幸他今日随行的两个丫鬟既不认得我亦不认得宵儿。 “这位夫人可是有麻烦,” 孰料,就在下一刻那末尾的丫鬟却突然回头,看着几乎要和石壁融为一体的我。前面二人自然顿下脚步。 石榴籽?许愿人? “这位夫人可是有麻烦?” 孰料,就在下一刻那末尾的丫鬟却突然回头,看着几乎要和石壁融为一体的我。前面二人自然顿下脚步。 困兽犹斗,我不答那婢女,只恨不能剜足脱险插翅逃逸,手上力气使得越发大。不想脚踝侧一阵急剧摩擦之痛过去后触及一丝凉,竟是被我生生奇迹般拽了出来。我淡然用裙裾掩了脚踝,伸手若无其事牵过宵儿,抬头冲那美婢温和一笑摆了摆手,便携了宵儿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行去。 虽面上装得天下太平,脚下行步亦袅袅缓缓不急不慢,恐怕只有天晓得我有多害怕惶恐,脊背绷得紧直,心跳如擂鼓,掌心之中汗如浆注。 上了约摸四五石阶,听得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我握着宵儿手心一紧。 那美婢答曰:“一位夫人带了幼子上山,奴婢看她面有难色,误以为被山路绊了脚。” 他未接话,亦未听见离去的脚步,沉默的须臾间安静得叫人窒息。不知此刻那人是何神态可曾起疑?心中想回头去看,却不能回头亦不敢回头,唯恐一回头便中了魔王的巫术。 “哦~”他终是温言出声,“可有事?” “看是无大碍,那夫人已带着孩儿走远了。”婢女恭敬答道。 我牵着宵儿一步一步迈上石阶,脚上如偶人一般保持着粉饰太平的悠然婷袅之姿慢慢行着,浑然不知何来何往,耳中若填棉絮嗡嗡作响。直到宵儿拽了拽我的衣摆,我才惊觉顿下脚步,猛然一个回头看去,山路清幽,茂密横斜的树影下再无一人,空荡荡仅余两叶牡丹花瓣零落于青石板路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我浑身一松懈,蹲下身抱紧宵儿,恍若噩梦初醒一般觉得有些不真实地幸福。 “娘亲也怕舅公?” 我一怔,“怕!很怕……” 忽觉脚上刺痛非常,我低头揭起裙摆一角,这才看见自己脚踝上被石锋割得斑驳,方才全身警戒防备竟丝毫不觉得痛,如今纾缓放松下来才看清那流出的血都已凝结成暗红。那人就是这般,不论我披了多么厚重的鳞甲戒备森严自以为防范得滴水不漏,战斗过后卸下盔甲才发现里面已是血迹斑驳伤痕交错,他拥有一样神奇的法器,无需击碎刺穿铠甲,便可伤及对手柔软最深的内里。 这样一个魔王的宠儿,我一介凡人怎能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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