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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托腮看这二人讨论得热烈,不由得起了好奇,转头问绿莺,“秦楚馆是哪里?”以我这十来年看戏的经验瞧来,这台上武生的功夫已是上乘,竟然还有人功夫比他要好,那自然要去拜会拜会。

  绿莺面上一红,眼神旋即躲躲闪闪,一会儿看脚面一会儿看屋顶,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才在我专注的眼光下含糊答道:“秦楚……就是……就是那个……都是男子的地方……”

  都是男人的地方?武术教馆?酒肆?我疑惑看她。

  绿莺一跺脚一扭头道:“就是只有小倌的勾栏院!”

  “小倌?”我怔了,勾栏院我晓得,不就是花楼嘛,只是小倌是什么东西?

  绿莺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对我如此如此那般那般详尽解说了一番,听罢我仍无真实感,男子和男子,可如何在一起厮混呢?

  遂,当下一拍桌,“走,我们去秦楚馆瞧瞧。”眼见为实,况,我如今闲闷得慌,好容易发现个有趣新鲜的物事,不去瞧瞧实在对不住我自己。

  绿莺一听却惊得不行,伸手便来拦我,“使不得啊,大小姐使不得!要叫老爷知晓非得打断奴婢的腿不可!”

  我怜悯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就不要让爹爹晓得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来?

  我素来行事干脆利落,当下便找了间绸布庄换了身公子哥儿的行头,再将绿莺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一摇一摆便奔着那秦楚馆去了。虽然我以为女扮男装多半是自欺欺人之举,糊弄不了多少人,但是,有钱便是大爷不是?

  我正待踏入这花红柳绿的秦楚馆,门口迎来送往的老鸨便伸手拦住我,客气道:“这位姑……小店只招呼男客。”

  我折扇一开掩面一笑,身后绿莺递上一锭金锞子,那老鸨立刻笑成了朵黄灿灿的波斯大丽菊,“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我点了点头,“要上等雅间。”

  老鸨连连称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公子揽月阁请。”

  我以扇掩面一路行来,放眼望去果然满路满堂皆是男子和男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眉目传情,遂由衷生出一种欢欣感慨——原来我嫁不出去的缘由不在我自己身上,想来扬州城中不愿娶我的公子老爷大半都在这秦楚馆里。现如今原来男子都喜欢男子了,难怪,难怪……

  绿莺一路紧紧拽着我的衣摆跟到雅间里,那表情竟像浑身被跳蚤啃着一般作孽。

  “不知这位公子要点哪位相公?”老鸨陪笑将一摞牌子放在我面前。

  我瞥了眼,闲闲坐下翘起脚,道:“就要你们那个功夫最好的麝怜。”

  绿莺一时连连咳嗽,那老鸨一顿,为难道:“可是不巧,刚刚右面天香阁里方才来了位公子亦说要唤麝怜。”

  我放下一张银票,豪迈道:“我出双倍。”

  那老鸨眼珠子一下便粘在那银票上,撕都撕不下来,忙道:“好好好,老身这就把麝怜叫来。”

  看着她颠颠儿掩门出去,我左右看了圈这屋子,除了纱幔多了些,颜色艳俗了些,香粉味浓了些,其他倒还好,靠墙居然还有一个书架,上面还摆满了书。

  我随手便抽出一本来,翻开绢皮封面,几个大字赫然撞入眼帘——“龙阳十八式”。再往下翻,便都是些春宫画儿了,一式一式画得倒还颇详尽,细微之处亦勾勒了出来,我顿时有种幡然大悟之感,原来龙阳之癖便是这般。

  一旁绿莺一脸要哭不哭耐人寻味的表情,“小姐,你如今还怀着身孕,若有闪失,叫小莺可怎么交待?”

  我忙安慰她道:“不妨事,我叫那麝怜来就是想看一看,和他说说话,不会对他行这十八式的。”

  话音刚落,绿莺脸色更作孽了,喃喃道:“小姐便是想行也没这条件。”

  此时,老鸨敲门进来,满面尴尬道:“这位公子,怕是要对不住了,天香阁那位公子说要出三倍价钱点麝怜。秦楚馆里别的没有,俊俏的相公有得是,要不您看看点个其他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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