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十二濯香令 > 


  木紫允的桫椤琴不但挫败了他,且封住了他右手的穴位。那钝重的剑咣当落地,撞上生冷的硬石头,火花迸裂。

  二更天。

  明玉宸尾随着木紫允,途径洛阳。邙山的脚下,也有许多冷静幽森的小村小镇。但奇怪的是,那里的店铺在黄昏时分就闭了门,无论是街道还是田埂,空荡荡的,看上去像是废弃了一般。

  村民说,那里有年兽出没。年兽会食了人的心,吸干人的血。

  木紫允将信将疑。

  到底什么是年兽,村民的说法各一。有人说它是青面獠牙的野鬼,有人说它是麒麟面蛟龙身,也有人说它是深山里修炼千年的黑熊……但这些都是揣测,因为所有亲眼看到过年兽的人都未能幸免,无一例外变成了丑陋的干尸。

  小镇里人心惶惶。

  但木紫允偏是初生的牛犊,有着茂盛的好奇。她以为年兽之说言过其实,她便故意在天黑后行走于僻静的市集。长街尽头的牌坊下,雾气呈苍白的颜色,在黯淡的星辰底下如沸水一般翻腾。偶尔有腐朽的气息,似牛毛的针,扎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木紫允心下一紧,抱定了桫椤琴。

  三更月下。

  年兽真的出现了。木紫允和年兽交战。那怪物之丑陋狰狞,很难用言语描述。其摧枯拉朽的邪恶力量几乎要将琴弦震断。危难之时,长剑如闪电般落下,狠狠地扎入年兽的后脑。年兽咆哮起来,甩开了四肢,将出剑的人如柳絮抛起。

  在梦里木紫允的思绪极混乱,少年明玉宸是如何击退年兽,她虽亲眼目睹,但此时却成了次要的画面。重要的是,明玉宸受伤了。鲜血在他的肩膀开出不规则的花,一朵连一朵,直到腰际。他说:"木紫允,你若趁机杀了我,我也只能认命。"

  木紫允摇头:"你救了我。"

  明玉宸苦笑,说:"你的命,是属于这把剑的,我不能让那怪物抢了先。"言下之意,他救的并非木紫允,而是他的使命。

  木紫允不言。

  半晌,她站起身,用一种极缥缈的声音呢喃道:"其实你和我都是同一种人吧。"

  "什么人?"

  "工具。不知情由,只跟从主子的意思,以性命换使命。"

  "但你乐在其中。我却身不由己。"明玉宸喟然一叹。天色熹微,逐渐照亮了泼墨一般的山水。早春的嫩叶,清透而饱满,似用翡翠雕琢而成。

  四更过后。

  明玉宸换了个模样。他的陌生、冰冷、故作的消沉,就像薄纱背后浓黑的一笔,遮也遮不住。木紫允常想,他仍是个孩子。他虽然已届弱冠,却有初生牛犊的勇,也有浅阅江湖的真,如沙漠的绿洲,雪地的热炭,狂风海啸里遍寻而难得的岸。

  悄无声息。

  明玉宸仍旧尾随着木紫允。因为他还要继续寻找机会杀她。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的使命,也越发熟悉木紫允的武功路数,他聪明绝顶,渐渐地,领悟越多便越向上风靠拢。可是,那么多次对阵,就算他将木紫允逼得只能守不能攻,他的剑也没有伤到木紫允一分一毫。他们从邙山,到开封,再经黄山,至扬州。

  扬州有红袖楼。

  明玉宸知道,一旦踏入扬州境地,要杀木紫允,便难上加难了。

  可他仍是无法加快自己的进度。

  木紫允就像一个魔咒,干扰着他的意念。他终究没有办法驱使自己将剑插入她的胸膛。

  犹记得临行前烈狱门主交代,要以桫椤琴木紫允的鲜血来喂饱他手中生锈的铁剑,而优胜劣汰是烈狱门近百年来的教规,倘若教中弟子不能完成限定的任务,无论其地位辈分如何,必然要遭受惩罚。

  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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