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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我心中一惊,心想难道宇文护已经知道宇文毓是假死的?还是他只是不确定,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化成灰才好?

  宇文慵面色隐隐有些青白,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声音来。此时他若再开口劝阻,不但于事无补,假死这事也要穿帮。情急之下,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说,“清锁叩见姑父。”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火把的光焰摇曳逼人,我抬头迎视宇文护的目光,说,“清锁未经姑父允许就来到此处,还请姑父赎罪。”说着我看一眼宇文慵,说,“我只是……有些记挂我的夫君。”

  其实那一日宇文护曾在皇宫里见过我的,只不过当时他在暗处,我也装作不知道而已。他应该是未把我的到来当回事的,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在他妻子掌控之下。宇文护审视地看我片刻,淡淡应了一声,说,“起来吧。”

  我依言起身,上前一步道,“姑父,宇文毓好歹是一代帝王,倘若草草将他炼化成灰,不但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也会有损我们大周的王气。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清锁处理,如何?”

  宇文护矍铄的双眼扫向我,说,“哦?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转身扬声对跟在宇文慵身后的内侍说,“去找一搜木制小船来,四周摆上鲜花,再淋上油。”说罢我低眉顺眼地看向宇文护,说,“等小船燃尽以后,尸骸与花瓣的灰烬会沉入泠玉池底,这样,也不枉了他一代国君的身份吧。”

  宇文护深深看我一眼,说,“罢了,随你。”他侧头看一眼宇文慵,目光又回到我身上,说,“清锁,今后你的夫君就是大周的帝王,你要在他身边为他分忧才行。”

  我一愣,仿佛“帝王”二字,含着某种宿命的力量。四下也是一片沉默。倒是宇文慵先反应过来,拱手道,“谢过皇叔。”我忙也俯身行礼,道,“谢过姑父。”

  这时,所有火把一齐朝天扬起,众人跪拜在脚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宇文慵拉着我站在中央,脸庞上映照着晃动的光影,面无表情。

  带着对历史的了解,我忽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宇文慵,就这样走上了生命的转折么?转头又看一眼宇文护,他可知道宇文慵深沉刚硬的内心,可知自己是在养虎为患,可知今日宇文毓的死,他日也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呢?

  原来每一个人,位极人臣也好,一代枭雄也好,在历史与宿命面前,都是这样无助而渺小。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我,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抬头望见夜空万里,星月无边。无数火把的光亮映在泠玉池里,就像细碎的星火。我暗自扣紧了宇文慵的手,眼见承载着宇文毓的小船漂到在泠玉池中央,火光大盛,随即缓缓沉了下去。

  希望香无尘能再帮我这一次吧。宇文毓最终能不能得救,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

  登基大典隆重而庄严,其后的祭天,歌舞表演,都仿佛是一副喜乐升平的景象。我却觉得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阴寒的氛围里,一朝天子一朝臣,总有一些人要随着宇文毓离去的。而宇文慵的政敌,包括那些派杀手刺杀我们的人,以后的路也格外难走。

  我在明月轩里收拾细软,打算明日一早就回司空府。以后就要举家迁移到皇宫来了,还有许多事需要打点。一切发生的这样快,我甚至没来得及置身事外。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窗外的寒气被夕阳余晖染成浅淡的红晕,日光仿佛极远,亦没有丝毫的暖意。有人自外敲了敲门,高声唱道,“有赏赐到!”

  我有些怔怔的,只是垂首站在一旁。眼见无数珍珠玉匣,绫罗绸缎,如水一般涌入明月轩,流光溢彩,灿然生辉,有些晃眼睛。那内侍又宣读了什么,言语艰涩,我只听到“元氏清锁”几个字。心中忽有一丝凄凉,如今他贵为帝王,可是我依然是个无名五分的侍妾。

  从来没想过,有一日我也会如寻常的古代女子一般,将所谓的名分看得这么重。可是名分,也许也代表着我在他生命中的地位吧。一想到那个莫须有的突厥公主,想到烟云阁里那么多女子和颜婉……想到以后我要与她们一起分享这个男人,我就觉得很绝望。心中一时起起伏伏,一时也忘了礼数,直到有下人小声提醒我,“主子,该谢恩了。”

  见圣旨如见帝王,我走下台阶,刚要俯身行礼,忽有一双大手将我扶住,温热的触感透过纱衣传来,那么熟悉。他低头看着我,眼中有疲惫,隐隐也有一丝踌躇的热切,他挥手喝退了下人,伸手拥我在怀里,轻声问我,“清锁,你不开心?”

  我不愿像个怨妇,所以只是不落痕迹地挣开他,走到小厅中央,随手捧起一把金银珠玉,强笑说,“你赐我这么多好东西,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宇文慵凝望着我,仿佛想看到笑容背后最真实的心情,良久,微叹了一声,说,“清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又能知道些什么呢?”我淡淡地说,却在心里鄙视这样的自己。终究是像个怨妇一样跟他抬杠了,我的怨怼,我的忧伤,其实与寻常女子别无二致,而且都写在脸上了。

  宇文慵走过来,自后环住我的腰,呼吸离我的耳朵很近,说,“我说过的,以后只会为你一个人画眉。”我耳朵一痒,略要挣扎,他加力抱紧了我,说,“现在我刚即位,根基不稳。等一切尽在掌控之后,我会昭告天下,立你为后。”

  我心中一震,有感动,也有一丝莫名的凄惶,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立我为后?那与你定亲十六年的突厥公主呢?”

  宇文慵一怔,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顿了顿,扳过我的肩膀,又说,“清锁,原来你是在为这个不高兴。这门亲事是我爹在世时定下的,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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