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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胡善祥心中七上八下,挨着朱瞻基坐下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他是恼是怨,十分的惶恐。

  而慧珠则开口说道:“慧珠奉太子妃之命,襄理府内事务,诸事必须要遵礼守度,不敢有半点偏废。”

  朱瞻基点了点头:“所以,刚刚你在本王和娘娘面前立威罚人,本王并没有相阻!”

  “谢殿下体谅。只是除了此事府内还有越礼废法之事,慧珠却不能相罚,只能相谏。”慧珠一脸肃然,言之切切。

  若微唇边渐渐浮起一丝意味分明的笑容,她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假装晕倒,趁势避开,以此搅了她们局呢?可是随即又一想,既是有备而来,今日不说,这戏改天还是要唱,不如就让她们一并演到底吧,于是她以手托腮,静静地坐在一旁,一面用手捏着一块蜂蜜蛋糕,一面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慧珠稍一思索,终于开口说道:“殿下,有些事慧珠不便说,请苏嬷嬷来讲,可好?”

  朱瞻基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拿眼朝若微一瞅,谁成想这个丫头没心没肺,事不关己地还在吃点心,心中哭笑不得,只点了点头。

  这时苏嬷嬷走了过来,也跪在正中:“殿下,老奴原是宫里派来的管事嬷嬷,可是老奴糊涂了,原该一早提点殿下的礼数,竟都忘记了,真真该死。”

  说着,就开始自己掌嘴。

  “嬷嬷这是何苦?”胡善祥立即起身上前将她拦下。

  苏嬷嬷深深叩首:“殿下,这宫里和诸王府的规矩是祖上早就定好的传下来的。每逢初一、十五、三十,殿下和娘娘的生辰,以及二十四时令节气,正月、元宵、腊八、中秋、七夕、端午、清明,殿下必得要在正妃的寝殿中就寝合鸾。”

  朱瞻基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若微似乎是刚巧被一块点心渣子呛到了,忍了又忍之后,还是一通儿猛烈的咳嗽。惹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望去,瞻基又气又笑,指着司音说道:“快去,快过去看看!”

  司音、司棋赶紧上前,一个拍背,一个奉茶,若微连连说着:“别管我,你们说你们的!”

  原本严肃而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让她给搅了。

  看着苏嬷嬷涨得通红的老脸,朱瞻基想笑又只得暗暗忍着,不过若微的恶搞,倒让他有了主意,他索性站起身一抖袍子:“嬷嬷的意思,本王听明白了。就是说日后本王哪天去哪儿跟谁睡觉,都得听嬷嬷的,对吧?”

  苏嬷嬷瞪大了眼睛:“殿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哦?”朱瞻基瞠目结舌,“那嬷嬷是什么意思?倒把本王给弄糊涂了。”

  见此情形,慧珠正色说道:“殿下,这些也不是苏嬷嬷凭空乱说的。宫内的《内簋要训》中都有明示。各位侧妃、选侍、侍妾如何侍寝、如何接驾、如何承欢,什么时辰、事前、事中、事后都有些什么规矩,这《要训》中都一一载明,这些事项,殿下原是不必知晓的。不过府内所有女眷都要牢记,都要遵守,如果坏了规矩……正如昨儿个夜里孙令仪那般,原本该罚。”

  “啊?”若微心里一阵惊呼,闹了半天,这么一场大戏,到最后才唱到点子上。竟是因为昨儿夜里,瞻基陪着自己看烟火又弄曲谈心的招她们不乐意了……唉,早说呀,真是累人。

  心里虽然如此想,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若微秀眉微扬,立即起身扑通跪在了地上,冲着胡善祥就是三拜。

  朱瞻基的脸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胡善祥也大感意外:“妹妹这是何意?”

  若微低着头:“娘娘,若微错了。昨儿应该劝殿下到宜和殿来与娘娘和鸾的。既是错了,便认打认罚。只是这寒冬腊月的,若是罚我挨板子。皮肉开花不易长好。娘娘一向为人大度,能否先记着,等挨到开了春,再罚不迟!”

  她说得一派诚恳,听起来却似小孩撒娇一般。

  袁媚儿最是直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就是曹雪柔也低着头掩面而笑。

  胡善祥面上微微发烫,心中暗暗恼恨可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得伸手先将她扶了起来。胡善祥眼中含泪,不无忧怨地说道:“妹妹何苦羞我?合府上下,哪个不知你是殿下心坎上的宝,本妃怎么可能会罚你?”

  不知她是真的伤心如此还是刻意做作,此时两滴珠泪来得恰到好处,若微的嬉戏,转眼就成了嘲讽,而她才是真正无辜又惹人怜悯的。

  若微心中顿时十分惭愧,伸手拥紧了她:“姐姐,是妹妹错了,妹妹向您诚心赔礼!”

  朱瞻基看在眼里,似乎也是左右为难。

  而慧珠与苏嬷嬷又是一脸执拗,跪在地上。

  “请殿下做主,明示诸位主子,日后遵从《内训》,遵规守矩!”慧珠再次谏言。

  朱瞻基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应允。

  袁媚儿与曹雪柔匆匆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打算。

  第二十八章 不觉陷重围

  该演的戏码全部演完,朱瞻基坐在当场,隐忍不发。

  袁媚儿与曹雪柔起身,双双告退。

  若微见状,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也起身行了礼,适时离开。瞻基原想与她一道回去,可是见她眼神微闪,似乎是在暗示,让自己别跟着,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原处,只由她去了。

  回到迎晖殿,若微吵着困倦,湘汀侍候若微在楼上的暖阁里睡下。又回到楼下刚好听到司棋、司音小声地议论今日西花厅内发生的事儿,不由心中一动,又重返楼上。

  见若微似乎还没睡熟,就拿了一个绣花撑子,坐在她榻前的圆凳上,一面绣花,一面小声说着:“主子,这胡妃可真是厉害。如今她与慧珠,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默契,一唱一和地就把主子和殿下给制住了!”

  “啊?”若微翻身转向外侧,眼睛盯着湘汀,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主子想想!主子自行请罪,她若是顺水推舟,当真要责罚于你,殿下会答应吗?”湘汀又伸手帮若微向上拉了拉锦被。

  若微摇了摇头:“自然不允!”

  “所以,殿下非但不会答应,而且还会认为王妃不够大度贤惠。可是她不但不罚你,反而自轻自贱,默默垂泪,不仅主子看了心软,就是殿下看了,也只会多有内疚。”

  若微点了点头:“正是,本来我原是想插科打诨搅了她的局,眼看就成了。她又摆出那幅凄风苦雨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酸,我就……”

  “不论这过程,单就说结果。这一餐饭吃下来,在府中上下,慧珠立了威。而太孙妃呢,以《内训》为名,得了制辖您和其她几位侧妃的法宝,更让殿下允诺,以后初一、十五、逢节都去她殿内就寝。就得与失来说,您和她,谁得,谁失?”湘汀面上风淡云清,仿佛在闲话家常,手中依旧有条不紊地绣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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