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  上一页    下一页
四十八


  太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听天认命般地服从。

  而东宫宫僚的杨溥、黄淮等人立即叩首求情,朱棣皆不允,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兵部尚书金忠出列跪在殿中,朱棣微微皱眉,这个金忠一向仗义执言,又是个死脑筋,若是他开口为太子讲情,倒还真是难缠得很。

  果然金忠一开口就从永乐初年讲起,他说:“陛下可是忘记了?然而臣不敢忘,按我朝定制,皇太子可以参与朝政,陛下登基之后,多次驾出北京,或巡幸,或征讨。每当此时,总是皇太子监国。‘中外政务有成式者启皇太子施行,大事悉奏请’,历年来重大祭祀活动、赈济灾荒,接待外夷来使,直到文武百官的升迁降谪,大都由皇太子决断,诸事百情,皇太子可有差池?”

  朱棣听金忠娓娓道来,又想起朱高炽曾经处事也确实是有法有度,好评如潮,随即微微颔首。

  金忠又道:“皇太子仁厚,在百官及万民中,极富声望。这一切不是成于一日,都是过往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这其中的辛苦与劳累,臣等都看在眼里,今日接驾延迟,是太子疏忽,然罪不当废呀!”

  “罪不当废?”朱棣刚刚缓和的面色又阴沉起来:“你是说朕处置不公?”

  金忠伏地而拜:“臣不敢,臣只愿以身家性命力保太子!”

  他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史骞义,身居左诠德之位的杨士奇,连同大学士黄淮、东宫洗马杨傅、大学士杨荣也出班跪倒:“臣等也愿力保太子!”

  朱棣在龙座之上看着这些一品二品的大员跪在地上,替太子求情,心情十分矛盾,原本废太子就是一时的气话,可是激到面上,又无法下台,如今竟然有这么多大臣愿以身家性命相保,对朱棣而言,似乎也是一种安慰,看来这些年对太子的栽培,并非是无用的。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正在此时,只听近侍太监马云自外面躬身入内:“启奏陛下,皇太孙在殿外素服跪拜!”

  “基儿?”朱棣面上一沉,“不是染了风寒吗?不好生歇息,他要做什么?”

  “这?”马云怔住了,抬头看着朱棣,“皇太孙说要代太子殿下请罪,他愿在殿外跪求领罚!”

  “代父请罪?”朱棣手捋胡须,“确实该有人领罚,但不是他,朕只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哪里听说过父亲犯了错,儿子受罚的道理!”

  他此语一出,觉得似乎不妥,果然殿内有人低着头,压抑着暗暗窃笑。朱棣一想,若是太子有错,自己这个为父的似乎也难逃其究。罢了,让这个基儿给绕进去了,朱棣心里一软,目光瞥到杨傅,突然怒火又起:“你们这些太子少师、太子洗马,平日领着俸禄,不思好好地襄助太子,出了事还推三推四地乱找借口,反倒不如一个孩子。来人,传旨,将东宫宫属全部逮治下狱!”

  此语一出,众人大惊。

  不由得又想起了前几年的解缙之案,想到解缙,众人均哑然缄口,不敢有人再出列求情了。于是自永乐初年起,这是朝堂上在立储之争中的第二场大事变。

  虽然太子有惊无险,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东宫的官僚当中,除了因系朱棣“靖难”旧人而幸未被牵连的金忠以外,杨傅、黄淮等人皆因此事而被入狱。

  夜宴

  秦淮河畔,百花巷内一座古朴严谨的宅子隐于大夫第、状元楼等建筑之间,显得那样悄然独步,孤寂遗世。

  若微轻移莲步,悄悄跟在后面,瞻基、瞻墉两兄弟在头前引路,而紧挽着自己手的咸宁公主此时也是一脸狐疑,有些莫名。

  第一次在暮色时分出宫,第一次没有事告之去哪里,就这样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跟了来,到现在还不知所为,心里怎能不犯疑,只是瞻基与瞻墉二人均避而不答,只一味地头前引路。

  他们是从这宅子的后门入内的,从后向前,穿过回廊亭台,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远比从外面看到的要气宇轩昂、精美绝伦。

  每套院子,正房匾额上的命名也极为讲究,“诒燕堂”“开泰堂”等均为三开间,明间两缝采用平梁结构,次间山缝采用砖仿木结构梁架。梁、枋、檩及柱上部施彩绘,淡雅清丽,别具一格。

  院中还有座造型小巧的湖泊,取名月牙池,湖心有亭,并有九曲桥与岸相连。亭子造型精巧,名为“彩虹明镜”。

  若微与咸宁公主对视之下,都不免惊异。

  此时,一众白衣侍女翩翩而至,领头一人看着极为眼熟,只见她身穿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梅花纹纱袍,清丽出尘,一时间美如仙子,她淡淡一笑,眸眼微转:“怎么,贵客这么快便忘记了?”

  瞻基与瞻墉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言。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脸色微沉。

  若微笑意盈盈:“刚刚还在想,这宅子打理得如此精致美妙,想那主人定是不俗,原来竟是羽娘姐姐的府第!”

  此人正是昔日游湖时,在画舫之上遇到的那位脂粉娇客,秦淮河上昔日的名妓,今日独掌醉春楼的老板——羽娘。

  羽娘笑了,轻启朱唇说道:“妹妹过誉了,这宅子的主人不是我,我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代为收拾,并备下今日的宴席,为妹妹庆生!”

  “为我庆生?”若微不免稍感意外,是呀!自入宫以来,这生日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客居东宫的尴尬身份,宫里那么多位嫡出、庶出的公主,东宫里太子的嫡女、庶女,这一年到头,每个月不要操办几场生日宴席,谁会想到自己呢?

  入宫第一年,太子妃还曾经提过一句,可是那时自己为了暂避风头,少惹事端,便推托说在家中也不过生日,自此之后,太子妃便不再提起。

  倒是瞻基与咸宁公主,年年都会记得,送一些小礼物,或是从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些膳食送过来,所以时间久了,对于生日,若微自己都淡忘了。

  想到此,不免心生感激,看着咸宁与瞻基,轻轻福了一个礼,唇边带笑,口中说道:“若微谢过公主和皇太孙殿下!”

  瞻基笑而不语,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若微虚岁已经十四了,十四,瞻基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抑制不住的欢喜,他知道,若微每大一年,离自己就更近一步,心中的欢喜更是溢于言表。

  而咸宁公主则推了若微一把:“我不受你的礼,你也别来谢我,今儿是他们兄弟俩安排的,好与歹,你只管去谢他们!”

  瞻墉苦着脸,踱步上前,对着若微深深一揖礼:“好嫂子,你还没入我朱家的门,怎么就这样托大起来,刚刚只谢大哥和姑姑,眼里真真没有我这个小叔叔!”

  此语一出,若微立即红了脸,轻啐了他一口。

  众人皆笑,羽娘适时开口道:“请各位贵客往湖心亭赴宴吧!”

  众人举目望去,湖心亭中宴席早已备下,于是都移步入内,各自落座。

  瞻基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若微,今日的她身上穿得依然是那身最爱的装扮,绣着白色牡丹的绿色抹胸,腰系绿烟水纹百花裙,裙子的优雅和妩媚,绘出生动的美丽,将她的优雅柔媚、玲珑精致展现得淋漓尽致,头上的青丝,斜斜地绾起一缕,像是一轮弯月,而余下的那些如瀑的黑亮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更显风流飘逸。

  这样的若微,怎么看都仿佛看不够,于是便被瞻墉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瞻基笑了,这才轻轻击掌。

  掌声刚过。

  便响起一阵古琴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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