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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小铁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来得好,我正愁手发痒呢,正好借他们练一练,看我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说着,她迅速地翻身上了马。

  "小铁……"长恭忽然喊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小铁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回头冲着她一笑,"长恭哥哥,比起背叛哥哥和阿景哥哥,我更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是你告诉我的,有些东西比亲情更重要,我要成为像你那样的人!"话音刚落,她已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小铁长大了。"恒伽的神情有些复杂。

  望着小铁离去的身影,长恭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神色,轻轻巧巧地跃上了马,"狐狸,我们也去会会那位"老朋友"吧!"

  平常寂静的边关小镇,此时却到处充斥着人仰马翻的砍杀声。每当突厥来犯,最为害怕的就是居住在附近的老百姓们,被抢了财物还算是幸运,倒霉的是不但财物被抢,还白白送了命。

  被叫做灰狼的木离殿下,此时正冷眼望着一对跪地求饶的老夫妻,面无表情地挥起了手上的弯刀。这时,远处响起了一声清扬的马哨声,随之远方似有隐隐的烟尘飘来。马蹄踏地之声由远而近,纷沓如雨,尘土飞扬之中,一彪人马倏忽而至。与此同时,侧后方杀声大作,伴着凛凛刀光呼喝而起,尚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个外围突厥兵已被斩于马下。

  木离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红色的人影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席卷在队伍里,手起刀落间,已有不少突厥骑兵落马。

  那张狰狞的面具清清楚楚地显示出那人的身份--所向披靡的战神兰陵王高长恭。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身边的部下似乎在不自觉地往后退,有一种由里至外的恐惧感在突厥骑兵们中间蔓延。倒是齐国的骑兵们越战越勇,渐渐占了上风。

  他和这个人交过手,但从没赢过,好几次差点没了命。所以,他不甘心。

  "兰陵王,来得好!我正等着你!"他刀锋一转,冲着那人扑了过去。二马相错,那人手里的刀长了眼睛一般,从上而下朝他斜劈下去。他心里大惊,赶紧侧身,但肩上还是被擦中了。他的背后登时冒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一刀,恐怕都能把他的脑袋连同一边的肩膀劈了下来。

  就在那人又是一刀向他砍来时,只听当的一声,一把长刀从斜地里伸出,挡住了这一击。砍击之中,铿然有声,火星突溅。

  他惊讶地望向那把长刀的主人,不觉一惊,竟然是可汗!

  "果然不愧是兰陵王,好刀法!"阿景哈哈一笑,又看了看灰狼,"木离,今天再打下去我们也占不了便宜,还不给老子撤回去。"

  木离不甘心地望了长恭一眼,悻悻地将刀插回了鞘。

  "本王劝你们不要再来了,不然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长恭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高长恭,我突厥有你这样的对手才更有趣。"阿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在掉转马头的时候神情复杂地望了小铁一眼,然后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示意所有的突厥兵立刻撤回去。

  就见所有的突厥骑兵快速撤退,短短几分钟后,竟然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只留下马蹄扬起的滚滚烟尘。

  一行人回到驻地时,来自邺城的驿使递上了刚刚送到的书信。恒伽接了过来,只看了两行,就将信纸放进袖中。

  "邺城……发生什么事了?"长恭随意地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恒伽顺手拿起旁边摆放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说是太上皇的寿辰就快到了,各地要尽早准备好贺礼送到邺城。"

  "哦……"长恭淡淡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个驿使,低声道,"朝中一切可好?"

  "回王爷,朝中一切都好,不过太上皇的气疾越来越严重了……"

  "行了,你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恒伽示意他出去时,极快地在长恭的脸上掠过一眼,只见她脸上的神色依旧,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知道今晚吃些什么呢?"她唇边扯出了一个笑容,"不如我去看看。"不等恒伽回答,她已经起身走向了门外。

  刚转过身,那抹笑容就消失在了她的唇边,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刚才那句话,"不过太上皇的气疾越来越严重了……"

  九叔叔,这个称谓就像是一道伤口,横亘在她起伏的心头,因着岁月荏苒而不再剧烈疼痛,却始终悠长,泛着隐痛,缓缓慢慢渗入骨髓……

  不想再回忆往事,可是总会有些事情让人不能遗忘。就像她已经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但是,总有那么一种细细小小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昭阳殿前那血色的一幕,是抵在她心头的一把永远挥不去的利刃,会在睡梦中划向她的心口,把她刺醒。

  他带给她的痛与恨,永生难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朝前走去……

  邺城。

  五月,是天空时常密集雨丝的季节,阴郁的天空仿佛永远都不会放晴。和士开来昭阳殿晋见高湛的时候,天色倒晴朗了起来,原来被云遮掩住一半的月亮也渐渐露出了全貌,月光洒落在枝叶树梢上,反射出一层雾一般的银光。

  万古长空一风月。

  月下的藤花开到尽头,风过处,花瓣依然在风中寂寥飞舞。尚属年轻的太上皇正仰头望着月亮,明眸微敛,白皙的脸在月色中如同月光石的透明晶莹,像黑夜里盛开的花朵,有着淡淡悲伤的香味,又带着最具诱惑的姿态。这样美丽的人,根本不属于这尘世……

  和士开一念及此,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高长恭离开之后,皇上的性情变得比以前更多疑、更残忍,以至于所患的气疾也越来越严重,一旦发作起来只能被迫端坐,根本不能平卧,有时甚至不能正常处理政事。恰逢那时天有异象,在他的大力鼓动下,皇上终于将皇位禅让给了太子。

  他答应皇后的事,也终于做到了。

  但是不知为何,每每看到昔日的皇上痛苦落寞,他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和内疚。因为--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太上皇,您的寿辰将近,就连上天也像在为您贺寿呢,"他露出了惯有的笑容,"这同一轮明月,照过烟云一样的千秋万世,预示着太上皇您必定万寿无疆,千秋万世,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

  高湛侧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缓缓开了口,"说什么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如果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可珍惜可追求的东西,再长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和士开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皇上那颗已被单相思吞噬了的心,在最脆弱的时候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皇上所受的苦,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和士开,也为了那个想要守护的人化作暗夜的蝴蝶,用权利和谄媚做成双翅,轻盈地出入于欲望的横流和无际的黑暗。

  只是,虽然他无能为力,却仍旧想做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圣上,如果思念一个地方,就找到和那个地方相似的东西便可以缓解愁思;如果思念一个深爱着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去寻找一个相似的人来代替呢?或者,还是像您这样选择一直寂寞地等待着呢?"

  高湛身子微微一震,握紧了双手,"无论我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我的,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不知何时,月亮又隐入了云层之中。夹杂着些许寒意的微风徐徐吹来,树梢轻摆,广袤的天幕下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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