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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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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令一发,朝野震动。 反对声势如潮涌,猛不可当。原来燕国经过内战消耗、南伐中原,本国亦大伤元气。如今既已问鼎中原,休养生息方是安国利民之道,何况天堑难渡、江南水师又声名在外,因此朝中官员大都希望划江而治。 元昕闭目塞听,正愁拿不出东西塞住众人嘴巴,这时瑶池殿倒是传来捷报——原来灵宝已将攻城“头车”做好。 这下元昕龙心大悦:“很好很好,明日朕亲率禁军出城校验‘头车’战力,文武百官皆须登城观看!” 第九十五章 逃脱 攻城头车像小山一样庞大,层层套叠,攻城时只需将其拉开,挖地道、凿城墙、防箭矢、排土石,皆有机关,设计精妙、无懈可击。 演示头车必须足够开阔的旷地,因此这日一早燕京北门便全面戒严清空,燕王元昕亲领五千禁军,全副武装的携头车自北门出城。 文武百官在城楼上观看演习,天寒地冻人人都缩着脖子,只有紫眠一人迎着风俯瞰城下,双目在随行人员中仔细寻找龙白月的身影。 龙白月此时跟在太医身后,背着药箱作男人打扮——他们在演习中充当随军军医,全是为了保护元昕的龙体。她一声不吭的埋头行军,时不时抬头远眺队伍前方的攻城头车——公输灵宝正盘腿坐在头车上,监督着推车士卒的行动。她俩隔得太远,龙白月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她的背影。 大军停驻在城外,元昕在骑兵的簇拥下冷笑着回过头,看灵宝摇摇晃晃的站起,举着小旗指挥士卒停下头车。他盯着灵宝一举一动,偏过头对随侍在一旁的右丞张浩道:“爱卿,今日以朕之矛攻朕之盾,倒要看看是什么结果。” 一旁的右丞张浩冷汗潸潸——主持修建燕京的正是他,若是出现纰漏,今天怕便是他的死期。 黑压压的禁军摆开阵列,灵宝跳下头车,将小旗卷在手里,退开几步。她微蹙蛾眉,冷眼等待号角吹响。这时元昕在马上手指一弹,顷刻间呜呜号角低鸣,围着头车的士卒呼喝一声,飞快的窜进头车。 “推——”灵宝扬声高喊,睁大了双眼盯着头车撞向城楼,双唇微微颤动。 头车滑进冰冻的护城河,嘭地一声撞上城楼,震得晃了几晃。公输灵宝小脸一白,下一刻又是一声大喊:“拉——” 车中士卒齐齐吆喝一声,抽动机关,拽着头车内层往后拉。车厢被展开变作前后三节,头一节是个抵着城墙的铁棚,两名士卒已钻进去挖掘城墙;等着轮班的士兵待在中节车厢里排土;后一节是露天的屏风牌与掩手,有士卒执刀剑保护头车。 当车厢被展开的瞬间,车中忽然尘土飞扬,中节车厢里的士卒慌忙紧闭双目,再睁眼时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似乎多出一人。奈何车内乱哄哄乌烟瘴气,大家纷纷取下领巾捂住脸,根本没工夫起疑。 公输灵宝喊完口号,一路往后退,直退出足够远的距离,方才举高手中小旗,咬牙狠命挥了下去。 战鼓擂响,环伺的禁军终于发出狂野的呐喊,将战势拉开。如雨的箭矢从城头落下,打在头车的铁棚顶上却咚咚弹开,毫无效用。烧红的铁水又跟着浇下,激起滋啦滋啦的白烟,眼看要将头车顶棚熔穿,中节车厢里的士兵却抬出一只泥浆桶,唰地一泼,铁水便蔫了气焰。 城墙砖被锋利的鹤嘴锄一块块凿出来,士卒轮番上阵,将窟窿越挖越大。模拟成敌人的禁军攻上前,却奈何不了庞大的头车,很快便被反方将士击退。 城楼上的官员叹为观止,在后方观战的元昕眯着眼,得意的笑:“还算不错。” 但看城上人头攒动、城下飞沙走石,震天价的喊杀声里,右丞张浩的脸一点点煞白。一个时辰末了,城墙哗啦一声被凿穿,头车里的士卒欢呼一声,纷纷钻进半人高的缺口,兴高采烈的猫腰进城。 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面目模糊,灰蒙蒙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在转动着,甫一直起腰来,便与早就等在城墙另一头看热闹的百姓们照面。 士卒们愣了一下,却立即被百姓蜂拥包围,大家嘻嘻哈哈的推来搡去,乱成一团——燕王攻破自家城墙,刺激又新鲜,凿开城墙的士兵变成大英雄,当然要与民同乐。 这时元昕兀自倚在马上,笑吟吟的看着右丞张浩。 张浩汗流浃背,战战兢兢道:“若不是护城河被冻住,这头车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用。” “是呀,”元昕闲闲接话,“护城河的冰面这么滑,拐子木却能将头车卡得纹丝不动;城墙土被冻得这么硬,鹤嘴锄却更是厉害……” 张浩赶紧滑下马,跪在元昕脚边俯首请罪:“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元昕冷笑,下一刻长剑一闪,却已将张浩的人头削了下来。四周将士鸦雀无声,大家紧绷着脸,冷漠的看着右丞无头的尸身在地上抽搐,热血喷薄,又飞快的冻结。 “如此甚好,朕成全你……”元昕面色阴寒,收剑还鞘。 只怪你是他的股肱,朕杀不了他,只好杀你!心念一动,元昕便抬头往城楼上望去,却可惜离得太远,根本无法看见小金王爷。 若不是为了她腹中胎儿,朕早杀了他……带着点出了口恶气的满意,元昕拨转马头,准备率军回宫。 负责攻城的士兵这时已从城内钻了回来,正列队清点人数。领队的心中有数,只想着拿赏,装模作样的数过一遍就得意洋洋的禀告长官:“一人未少!” 站在不远处的灵宝闻言浑身一松,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开。 看来,他是顺利逃脱了…… 她蓦地有点想哭,但终究忍住,转身爬上头车,趴在上面与元昕对视。元昕一边抚摸着马鬃一边盯着灵宝笑:“你倒总算有点用。” “头车完成了,放过我。”灵宝冷冷道。 “别急嘛,”元昕乜斜着双眼哂笑,“朕与你分别那么多年,总算团聚了,该好好叙旧才是……” 车轮声吱呀响起,灵宝捂着脸趴在车上,掌心被泪水打湿——她将他送出宫去,从此就要永别了吧?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返回皇宫,谁知北边城门一开,还没走上多远,便在御道上迎面撞见徒善太妃的凤舆。元昕当即喝令禁军停步,寒脸望着凤舆前不住晃动的珠帘。 凤舆两边的宫女将珠帘拨开,太妃雍容华贵的自舆中走出,缓缓步向元昕的骏马。不同于上次的印象,此时太妃表情严肃,整张脸线条冷硬,盯着元昕的目光竟越发严厉。龙白月躲在太医身后偷瞄着,倒觉得她像极了贺凌云的母亲。 “母妃好端端为何出宫?若是遇到什么冲撞倒不好了。”元昕淡淡寒暄一句。 徒善太妃冷冷道:“陛下今日好兴致,弄得城外如此热闹,哀家不来瞧瞧岂不可惜?” “有什么好瞧的,”元昕回身,瞥了眼远处狰狞的城墙洞,强嘴道,“朕已命人修葺。” “那右丞张大人呢?陛下打算让人医活他么?”徒善太妃不依不饶。 元昕漫不经心的撇撇唇:“医活?……还是厚葬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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