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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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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高贵的君家寨少主人,绿川冈地的希望和荣耀。只要你吩咐一声,便会有无数人为你铺好路搭好桥,而你只需抬起脚踏上去,你从来不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你的命好,而我不行。我的爹娘将我扔了,我只能靠自己。君亦清,你没尝过痛苦,没有努力过,你凭什么总是坐享其成?如果你对这世间有所求,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有人告诉过你这个道理吗?梦里面是美好得荒唐的世界,梦醒后的世界却残忍冷酷,对于这个事实……至少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指责我。 "是,我是自私、冷血、坏心肠的女人!你从来都没认清过我,现在也不再需要认清!" 我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被迫离开父母的恐惧,初见连真的惊慌,在含章宫里步步为营的小心谨慎,身陷阴谋被利用的彷徨和无奈,我耍阴谋,耍手段,只为了能有一日活着走出含章宫,走出这座冰冷的神仙府。 我确实将满心疲惫和委屈都发泄在君亦清的身上,他无辜,但我又何尝不是?这冥冥中翻手云覆手雨指掌乾坤的人,又是谁?! 人如果走到了绝路上,就不会再顾及身外之事,这是我从小谢身上看到的、学到的。她死了,而我还活着,坐在这里面对君亦清的怨怼。 "我不同情弱者,也不要别人来怜悯,你只要记得这恨,记得我还欠你一条命。" 君亦清的神色一凛,他的手伸进怀里,取出那柄匕首。短刃的刀身极薄,映着火光流过冰晶光泽。 他走近了几步,将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寒气瞬间透肤而入,"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狡辩!你见不得旁人过得幸福无忧,便要想尽办法在你的手里毁个干净。你不是欠我一条命吗?现在我就取走,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刀光一闪,他在我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小口。待我觉出痛,抬手一摸,满手鲜血淋漓。 "把你这一身沾染了污秽的脏血放干净,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的花丫头了?"他的手拂过我的伤口,沾满了血。 我抬手压住伤口,无言地笑了。君亦清举起匕首,本想再补上一刀,目光转到我的脸上时,蓦地变了。 "你笑什么?!"他喝道,口气中透出些许惶惑,"你笑我不敢杀了你吗?你已经不是当年的花丫头,我自然下得去手!"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刺痛起来,他刚才那一刀虽然划得不深,但血并没凝固。 "既然要杀我,刚才又何必救我,你下不去手的。" 君亦清手中的刀锋颤了颤,我微微皱了一下眉,脖子上又是一痛。时间无声地流逝,他一直没动手。我平静地睁开眼望向他,他茫然地盯着我身后的石壁,手中的匕首撇到一旁。 "你是被逼无奈的,对吗?你也没有办法,对不对?你告诉我是,我就不杀你了。我杀了他,然后我们一起走,你还是当年那个花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鬼灵精,我们都不要变,好不好?" 他扭头,看了几眼树洞一头躺在地上的公子荻,又转回头恳求似的望着我,等待我点头承认。他的目光盈满冀望。我的心头蓦然锐痛,像被细针扎在柔软的角落。我捏紧双手,最终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大吼一声,朝公子荻扑了过去,我奋力站起来,一把拽住君亦清的衣角,刺啦一声,他的袍角被我扯下半幅。 "你,你不能杀他!"我探手一把攥住他递出的刀锋,刀刃尖锐异常,一瞬间割开我掌心的血肉,血溢出指缝,缓缓流到手腕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杀了他?!"君亦清猛地将匕首抽出来,我痛得惨叫一声,捧住受伤的手掌,"你!莫非你喜欢他不成?还是贪图了他的富贵?!为什么包庇这个恶人?!为什么要看我受苦?!" 一滴泪,缓缓地从他的眼里滚落,十年相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了。 我已经感觉不到脖子和手心上的疼痛,他受伤的神情,倔犟的紧皱的眉头,还有那滴滑过我心头的泪水。 心脏的位置,被我亲手打上封印,却在瞬间被撕得粉碎,过去的一切也被撕得粉碎。我埋葬了过去的自己,埋在了含章宫那层层楼阁中…… 第二十九章夜来香如故 晚风吹动常青木,人面不知香如故。 夜合欢的花香阵阵飘来,流溢在树洞中,洞壁上盘根错节着无数藤叶枝条,火光掩映下,如织就的蛛网。 君亦清倔犟地站在我的面前,短刃的刀锋上尚有血渍,他伸出三根手指比画了一下,冷冷地开口:"三次,没有第三次,前两次我取不了你的性命,下一次,我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的脸上再没有刚才的迷惑不安,黑曜石般深沉的双瞳中绽放出凛冽的寒光。他的身上正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蜕变,沉淀下去。 站在我面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青山绿川间回眸盈笑的君亦清,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变不回去了…… 我抬头望着树洞的露顶,几点稀疏的星点缀在遥远的夜空上。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丝微笑,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低下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既然不能哭,从此以后我便笑吧,将所有的不甘全部笑给这个世间,笑给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过客。眼前晃过花家寨,晃过铁牛流着鼻涕号哭的样子,晃过娘倚靠在门扉旁轻展的水袖,晃过美人爹爹手中擎着的那朵山茶花。 这就够了,我还有自己,终究还有自己啊! "这里地势低洼,很明显我们是在谷底,周围的空气又潮湿阴冷,我打赌这附近一定有水源。"我掐下一片藤条上的嫩叶,叶面上沾满了露珠,虽然洞里燃着火堆,但寒气侵入骨缝,冷得让人无法忍受,"水就是路,顺着水走,或许我们能闯出去,找到大路。" "如果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呢?或许我们已经走到绝境了。"君亦清嘲讽地说了一句。 我看他一眼,点点头,"你是怎么带着我们游到这里的?" "我哪有力气带着两个人游这么远,昨日夜里我拉着那根断木想游到岸边,但落霞江实在太宽,还没等我力气用完,三人就顺着水流被冲到了虎跳峡的峡口,水势强劲,立时把那断木冲走了。我被水卷进江底,后来再浮上来时,就顺着溪水漂到这里。我没力气挣扎,也只好听天由命,最后晕了过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我醒过来,刚好看到溪岸边卧着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自然是他,我把你们两人就近拉到树洞中,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看来水就是路,咱们沿着水走出去,定能找到路。"听完君亦清的一番叙述,我更坚定了信心,既然溪水能把我们冲到这里,自然也会带着我们走出这座幽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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