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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王二回头问瑞峥:“那仨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值得咱们这么跟着?”

  瑞峥听了刚才那番讨论,实在是不敢说是自己小姨子跟人私奔了。就打着哈哈说,那是他们纪家的一个掌柜,和他外甥合伙骗了纪家里一笔钱逃走了。自己又添油加醋的加了几个细节,说的跟评书似的惟妙惟肖,引得一群大汉扎成一小堆儿,听得全神贯注。

  正听着,又从西南来了一群人,六七个,那模样打扮也是混江湖的。两拨人互不认得,开始也是谁也不招谁。

  来的人下了马,另寻几个桌子坐下来要酒喝。茶馆老板委屈的说这是茶馆,哪里来的酒。

  “他们喝的不就是酒么?”

  “那是大爷们给了赏钱,咱们跑了三里地买过来的。大爷你们给赏钱,咱们就再跑一趟。”

  后来的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显然是没有多少钱。只能都气呼呼的瞥了瑞峥他们一眼。

  那一群大汉都在听故事,谁也没注意着挑衅的眼神。只有瑞峥抑扬顿挫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

  听见那说书一般的声音,后来的这帮人群中,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站了起来,寻思了寻思,就冲着这堆大汉喊了声:“纪瑞峥!”

  “哎!”

  瑞峥抬起头,看见那少年就着实的给惊喜着了。

  “于老四!”

  于仕铭看见真的是他,就二话不说跑过来朝着瑞峥脸上就是一拳。瑞峥措不及防,一个趔趄就摔在地上。跟于仕铭同来的人,一看喝酒的是仇家,正好可以撒气,也都纷纷涌上来打。王二见有人欺负他纪兄弟自然也得上来帮忙。一时间小茶馆鸡飞狗跳,两伙人扭打在一起。

  瑞峥一拳回过去:“于老四,你干什么打我!”

  于仕铭扑上来,拖着瑞峥的脚,死都不放手:“他妈的你干什么!你自个儿偷偷跑回家去会媳妇,把我一个人丢到海上去!海船一开,我想跑都跑不了!天天的漂在水上,风吹雨打,吃不上香的喝不上辣的,满船全都是臭男人。你这般陷害我你还有脸问我!妈的,纪瑞峥,我今天不揍扁你我就不是个汉子!”

  瑞峥蹬他:“你水性那么好,留下来帮帮戚大人也是应该的!”

  于仕铭一个跃身就把瑞峥压在底下,恶狠狠的骂:“你他妈本事那么大!把什么小破船都划得跟龙舟似的漂亮,你怎么不帮?把我扔过去,你自己倒回家找媳妇儿去了!”

  瑞峥被压得脸都歪了,听了这话却偏偏得意的哼哼起来:“我有媳妇儿才回家找,你要有也让你回家找。你有么?”

  于仕铭听了更火大,翻过瑞峥来正要再打。揪着他衣领,却见他穿衣裳是从里白到外。

  见这,于仕铭的火气就“腾”的消失了,换下来一脸的悲伤:“我听说你爹过世了?”

  瑞峥的嬉皮的笑僵在脸上,两个人都顿时觉得情绪沉重。

  于老四松开他:“我听人家说了,这几日回来看看。节哀顺变。”

  “回来看什么?海上多好。我想去还去不成呢。”

  瑞峥躺在地上不起来,于仕铭伸出手来拉他,他也不接。

  于仕铭泄气的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爹去了,我这心里就恐慌起来,觉着,那也快轮到我爹了。我爹他老人家生平爱好不多,除了数钱就是拿着棍子冲我施家法。所以我早些回来,让老人家尽兴罢。”

  瑞峥听了,心里难过。想还是于老四精明,自己怎么就没有多回来一些日子呢,否则现在也不是这样遗憾。二人彼此会意的露出苦笑,瑞峥爬起来擦了血迹淤青,和于仕铭蹲在土里聊起了过往。

  于仕铭从南边的浙闽海岸上过来,说了船上的事情,也说了些风流的事情,最近那家的姑娘风头正劲,原先的那个姑娘已经色衰回老家了。

  王二肿着眼睛跌倒瑞峥身上,看了他们两人的和气样,一脸委屈的问:“二位倒是还打不打?你们不打,咱们还打么?”

  这年头,谁都能甩她个耳光是么?她姐姐打她也就罢了,她爹打她也就罢了,凭什么那骗她吃骗她喝骗她金银的人,也能理直气壮的打她?

  锦英疯魔了似的跑出那三间土坯房子,门口何乃之那猥琐的舅舅也恶狠狠的盯着她,连他也要打她么?

  她也怕,也难过,拿不了自己的包袱,就一个人晃晃荡荡的往回跑。她自幼长在闺阁,鲜少出门,凭着记忆,从何乃之那里跑出来跑到了那湖边她就迷路了。

  她累了,蹲在那里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回去,回哪啊?回家么?她没有脸面了,回去那么多人看着她,她又没有带回金榜题名的郎君,她回去作什么?

  望着前面的湖,她不如一头扎进去,不了了之。

  下了几天的雪,那湖水本来就不大,眼下全结成了冰,她想跳下去,却连冰都踩不开。

  她真是没有用,锦英躺在湖面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想,再来场大雪吧,能把她冻死也是好的。

  躺了许久,也没把她冻死,反倒是天要见晴了。

  连老天都不愿意帮她了。

  ……

  从你出生起,十八年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父母的生养之恩点滴未报。……你那身皮囊是父母生父母养,那皮囊不能死。你得留着,回来尽一十八年孝道,还一十八年恩情,那肉身才生死随你。在这之前,你没有权利决定你的生死。……

  她不孝,她是不孝,她从来没有孝顺过,总是让父亲生气。

  姐姐,你说的对……

  锦英恍然明白,她从那执拗中抽离出来,再想起锦绣的话,才体会到:姐姐料到了事情的结局,料到了她会走投无路……姐姐是在变着法的劝她不要轻生……不是骂她不忠不孝……不是骂她,是劝她……她才明白……

  她躺在冰上小声的啜泣。

  世上只有姐姐是宠她的,只有爹是对她好的。偶尔,那个姚姨娘也是会关心她的。她想弟弟了。

  “爹……姐姐……”她仰面朝天,嚎啕大哭。

  停了手,一片狼藉的茶舍里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桌椅,十几个汉子只好席地而坐,对酒畅饮,互相介绍。都说这就是不打不相识了,咱们汉子们就应该这么相识才叫汉子。

  热闹气氛中,于仕铭一边用脚撑着只有三个腿的桌子,一边伸一只手出去捣捣瑞峥。表情神秘兮兮的:“正有件奇事呢,你猜我刚才遇见了谁,我遇见佳娘了。”

  瑞峥一惊:“谁?”

  “早先和何乃之相好的那一个,何乃之迷她迷了好一阵子,还为此跟别人打了仗。是你出银子摆平的,你忘了。”于仕铭继续说道:“戚大人调往浙江,我跟着顺道去杭州玩了两天,听人说佳娘早就让何乃之赎身了,跟同何乃之回老家做妇人去了。正巧,我从南面来,前两天经过侯家庄,就看见她了!那侯家庄不就是何乃之的老家么?”

  瑞峥面露喜色,看来何乃之真是在附近了。

  于仕铭没往何乃之身上想太多,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抖包袱,一脸坏笑:“我碰见她的时候,她在村头买菜呢。那样子就一个妇人。我要是只看她可是不认得。但她旁边还有一人,光鲜亮丽,和之前的打扮一个模样。你猜是谁?”

  光鲜亮丽的不仅是那月华裙,连人也依旧是风流的。

  她站在纪家的正厅里,锦绣从里面出来,先看见的是她的背影,削肩,柳腰。身上裙子的颜色虽然看上去比原来的稍稍素淡了些,但是站在着满是白缟麻衣的纪家,还是显得眨眼。

  这个女人,锦绣怎么会不认得?

  待她转过身来,锦绣笑着迎到她跟前,却偏偏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位是?”

  女人笑颜,娇美如花:“我是湘佩啊。咱们在杭州的时候见过面的。那时候耐坐在车上,头上还肿了个胞呢。”湘佩指着自己的额头比划道,语调欢快口音不变,叫人听了酥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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