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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花无多始料未及,竟被黑衣人掌力震飞数丈之远,重重地跌在路旁,只觉胸口血气上涌眼前发黑,满口的血腥之气,竟当即昏了过去。

  就在花无多与黑衣人对掌的空隙,唐夜自腰间掏出一个弹丸,狠摔在地上,一阵烟尘四起。片刻,四下里黑衣人均捂住眼睛痛苦哀号,方才重伤花无多的黑衣人也捂住眼睛,喑哑地喊了一声:“撤。”片刻,四下里突兀地安静下来。

  唐夜又掏出一物,擦拭在双眼上,方才小心睁开。

  他虽受伤,却仍清醒,踉跄起身寻至花无多位置,将她扶起,低唤了几声,见她没有反应,便探其脉搏,不禁微微蹙眉。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来喂入她口中。这时,昏迷中的花无多突然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模糊地说起话来,语音虽有些含糊不清,唐夜却字字听得真切,只听她道:“不能——死,你……不能——死……”而后便又没了声息。

  唐夜一怔,低头凝望怀中女子。月亮亮得出奇,淡淡青色更突显了她衣襟和唇角的暗红血迹,满脸尘土,衣衫破烂狼狈之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紧闭着,昏迷中的她,一只手却仍紧紧地抓着他不放。

  片刻,唐夜见她仍是昏迷不醒,便欲将其抱起,却因自己受伤,反复几次方才站起身来。

  他有些艰难地抱着她缓缓向不远处的马匹走去,却又断断续续地听到怀中女子模糊不清地道:“唐——唐……不能——死……”

  他的脚步越加缓慢,短短一段路,走了许久。

  终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亦挣扎着上了马,刚要策马前行却又听见她模糊地道了声:“夜……”

  唐夜闻声低头,看到伏在马背上的她嘴角正向外滴血,微一蹙眉,便将她自马背上扶了起来,靠坐在自己胸前。垂首间,少女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划过他的面颊,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不期然地飘入鼻端。

  徐徐策马前行,路有些颠簸,昏迷中的她险些滑落下马,他忙松开拉住缰绳的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未曾想她的头竟在此时顺势埋入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恰喷在他耳后。

  路并不漫长,却仿佛走了很久。

  未惊动任何人,唐夜抱着花无多悄然回到客栈,将她平放在床上,刚欲起身,方才发觉她的手竟一直抓住自己的衣袖不曾放。他微一蹙眉,用力将她的手扯下,一转身却又听她咳了起来,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向床上看去,以为她醒了,却发现她仍在昏迷,只是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

  唐夜静静地看着,并未上前,只见她在空中抓了一阵,仍不放下手,急切间越发猛咳了起来,鲜血自嘴角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唐夜蹙眉,转身抓向她的手腕,正欲探其脉搏,却反被她抓住了手指,而后,顺着指节紧抓住了他的掌心,竟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望着被她紧紧抓住的手,唐夜目光幽深。

  屋内未曾点燃烛火,青色月光自窗棂映入,投在床边一大一小紧握的双手上,小的指节苍白而执著,大的指节微微僵直,竟似有片刻的茫然。

  她一直咳血不止,仔细为她号脉后,唐夜挣脱了她的拉扯,转身出了门去。片刻,他又拿着银针折返,丝毫未有迟疑,便将早已失去意识的花无多从床上扶起,脱下她已破烂的外衣为其施针。下针时,他突然想起一事,一抬手,便揭去了她的面具。

  半晌,花无多满头大汗,不再呕血。

  过了许久,唐夜收回银针,额头已有薄汗,再次探向她的脉搏,双眉稍稍松开,却忽觉自己胸口一阵气闷,猛地一阵咳,口中竟有了血腥之气。未曾想却在这时,身前仍未清醒的少女忽然向后倒靠了下来,不期然的,披散的长发便散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上,垂首间,入眼的……月色朦胧,如此之美。这副容颜正是那日夕阳下,山涧中,在那铺满落叶的巨石上曾经见过的容颜……

  屋内的烛火依旧没有点燃,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月光自窗棂上争相挤入,不依不饶地投向床上二人,似不愿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一侧墙上,成双。

  夜半,风乍起,树影摇曳,秋风萧瑟。

  床上昏迷的花无多似极难受,嘶哑地呢喃着:“水……”坐在一旁卧榻上运功疗伤的唐夜闻声睁开双眼,起身倒了一杯白水,行至床边,用白布沾了些许,沾在她唇边。如此反复,直到她不再呢喃,手心触及她的额头,发现仍在发热,便出门打了盆冷水进屋,用布润湿了放在她的额头上。

  夜半,一个黑影由远及近匆匆赶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等待片刻,看到唐夜出来便半跪于地,低声道:“少主。”

  唐夜轻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那人,低声道:“交与无音。”那人道:“是。”

  唐夜一挥手,那人悄然离去。

  次日晨,在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中,花无多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端着药碗盯着她看的唐夜。一时间她被吓了一跳,神情恍惚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昨晚的事来。她刚想起身,便觉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都在疼,龇牙咧嘴地道:“我不会要死了吧?”出口的声音沙哑,都不像是自己的。花无多叹气,活到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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