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莲华(84)_潘姝雅

八十四

　　百花谷中生长着许多热带和亚热带动植物，其中有些体内含毒，热气蒸腾之下这些有毒物质散发到空气中，有的会对动物神经产生作用，使之麻痹以致死亡。有的毒素能使人类产生恐怖的幻觉，中毒的人往往在极度惊吓中精神失常最后死去。据说在早期原始部落中，一些巫师就用这种方法惩罚罪犯，中毒的犯人如果没被吓死就被视为得到了神赦，可以免去死罪。北坛七星所中的迷魂瘴，也就是含有这种毒素的瘴气。南宫傲自幼在极乐堂的毒药迷香中浸淫，对毒物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之所以会选择在百花谷定居，也就是看中了这里丰富的毒物资源，可以满足他不竭的研究兴趣。

　　然而，北坛七星的神秘死亡必定会在江湖中越传越玄，从而也就会引来更多的好事者。所以，玉冰的病一好，南宫傲就将她带离了百花谷。

　　下山的路崎岖陡峭，南宫傲小心地挽扶着玉冰，唯恐有所闪失。那匹白马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已将他们甩下了好大一截。

　　终于，南宫傲忍不住再次劝道：“还是我背你吧？”

　　玉冰摇摇头：“我自己能走。”

　　“你就不要再逞强了，这可不是花园里的假山哪！”

　　玉冰也的确感到累了，看看似乎漫无尽头的群山，叹了口气：“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看那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蹒跚地走了过去。

　　南宫傲忙赶上前，脱下了自己外罩的长衫铺在了石上。

　　玉冰却没坐，拿起长衫掸净了上面的土，又为南宫傲披在身上：“风这么大，会受寒的。”

　　“我不怕。”

　　“可是我怕。”玉冰轻叹，“我怕我习惯了你的宠爱，以后没有你，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南宫傲黯然：“你还是要离开我回家去……”

　　玉冰悲哀地望着他：“我能不回去吗？这抗旨私逃的罪名叫我的爹娘如何承担？我怎能只图自己快活，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南宫傲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好吧，我送你回去。我没有能力让你成为一个幸福的妻子，也不能让你没有遗憾无忧无虑地生活，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也许，对你来说，远嫁和亲是最正确的选择。以你的才能，完全可以母仪天下成为一代贤后，让你流落乡野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实在是暴殄天物，太委屈了。我不该把你带出来……”

　　玉冰泫然泪下：“不，我感激你带我出来！今生能遇到你，能被你所爱，死也不枉了！只是我生在王家，身不由己……”

　　南宫傲心疼地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珠，勉强笑道：“别哭了，回去也不一定就是分别。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扮成‘雪娘’陪在你身边，疼爱你，照顾你，保护你。我会做你的贴身婢女陪你远嫁，在你的王宫里伺候你和你丈夫的起居，为你填补他不在时的寂寞，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我不能！我宁愿一生不见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忍受这样的折磨！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玉冰投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能为你受折磨，是我的幸福。只要能让我亲眼看着你快乐地生活，能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你，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就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

　　百花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名唤“青韭”，因附近盛产韭菜而得名。不过当地人却多半管这里叫“狼窝”。山里的狼常会成群结队地来这镇外围猎家畜，赶之不绝。日久天长，周围村镇的人再不敢往这里来，镇上也有许多人家改行当了猎户，这小镇也就日渐萧条闭塞了。

　　南宫傲和玉冰来到青韭镇的时候，天已过午。两个人在镇口铁匠铺对面找到了这镇上硕果仅存的一家饭铺。铺子里没有伙计，全靠老板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乎。好在客人不多，通常只是上山的猎户进来打壶酒，肯坐下来吃饭的只有寥寥无几的江湖过客，因此倒还不至于忙不过来。

　　白龙马自去镇外吃草，南宫傲和玉冰在临街的天棚下拣了张桌子，才一坐下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这贫窭的小镇何曾见过这般人物，不免大家轰动起来，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南宫傲被人看惯了，全不介意，玉冰却尴尬万分，只得放下面纱来遮挡着脸，饭也没胃口吃了。

　　老板格外殷勤地招待，擦桌抹凳，端水递巾，好一通忙乎。南宫傲见铺子里没什么可吃的，就要了一碗素面，一盘韭菜拌豆腐，知道玉冰吃不惯，自己洗净了手，把随身带的野鸡脯拿出来，给玉冰一点点撕在碗里，让她好歹能够充饥。

　　正要吃时，一片脚步声杂沓，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围观人群被分开，十几个道姑把饭桌团团包围。为首一个身着青色道袍，长身赤面，手执一柄铁拂尘，正是赤松山火云师太。

　　饭铺老板慌慌张张迎了上去。站在火云师太身侧的大弟子丹霞手中拂尘一抖，冷冷喝道：“我们找这妖孽算账，闲人退下！”

　　老板吓得急忙闪开。围观人群见事不好，一哄而散，却不就走，远远地躲在檐前门后观望。

　　玉冰看看众道姑，又看看南宫傲，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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