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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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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淹没一切,整座红莲别院漂浮于混沌之中。高耸的星塔仿佛一根漆黑蜡烛,融化的触手般的烛油从塔顶第三层的窗口中汩汩涌出。黑暗彻底变成了某种活物,疯狂滋生,肆意吞噬,半空中,灼灼烈日宛若灰白鹅卵;塔基下,森森满地都是枯骨朽灰。 黑暗的源头双足悬空,满头乌发都化作了活生生的黑蛇,在砖地上叠窜游走;黑肤,黑眼,额间闪烁妖艳血光。她分明没有开口,但声音却在虚空中回荡:“汝虽蝼蚁……但吾重临人世,汝功当属第一……很好,很好!” 华镜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任粘腻湿滑的蛇发缠上自己的腰,自己的手臂,顺着自己的身体攀上脖颈。 “……凡人不敢当,”他道,“唯有微愿,求‘天之君’听凡人一言。” “汝且说来。” “如今白莲尽殁,红莲十去其九,五百年的咒缚俱归尘土,但乞……‘天之君’念及凡人尺寸之功,放华氏余者一条生路。” “哈……”笑声如同金铁相击,桀桀刺耳,“汝以身为盾,以身为剑,为吾而战;吾自当保汝性命,勿须多言。” “不,”华镜尘猛地抬起头来,眸光炯炯,“凡人此身毫不足惜,只求……” “住口!” 随着一声断喝,满身蛇发猛然绷紧,深深陷入他的血肉肌肤,华镜尘忍不住自唇齿间溢出低低的痛呼。 “血还不够……吾尚未破除所有封印,尚无法脱出这具肉胎凡体……无知凡人,吾自有计较!” 微弱光辉在华镜尘眼中一闪,他的脸上分明已勒出血痕,神色却依然未改,头颅又缓缓低垂下去:“原来如此……”他无限谦卑地道,“如此,凡人便知道……该做什么了。” “天之君”冷哼一声,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态度;蛇发依然缚在他身上,却已渐渐放松。 华镜尘再度抬起头来,忽然道:“凡人想起一事,红莲宗主曾留有旗花火箭,若于星塔燃放,光辉可达方圆百里,红莲其余子弟见了,必然驰援此地,那么……” “天之君”果然大笑:“好!此物现在何处?” “正在凡人这里……” 华镜尘言毕,将右手探入宽大的左袖之中,掏摸良久,蛇发自他的胸前、腋底滑落于地……就在他似乎摸到了什么,将要抽出手来的一刹那,袖底忽然明光乍现,一道霜芒划过半弧亮线,先是切断他的手臂,又以伤口中喷涌而出的大股鲜血为掩护,径直刺入了“天之君”毫无遮蔽的胸口,几近没柄! 断臂落地,惨嚎声响彻云霄,满地黑蛇一齐扑窜上来。华镜尘的额间满布黄豆大的汗珠,脸上却挂着她的小堂妹最为喜欢的温暖笑意——他握紧红莲代代相传吹毛断发的“霁月”宝刀,用力扭了扭,轻声道:“我早知道该做什么……既然如此,那你就和我,和这污浊的血一起,化为灰烬吧。” *** 远处传来凄厉哀声,将慕容澈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又一次看见了扎格尔·阿衍。 那小子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即使冷酷犹如岁月,也无法再对他加诸任何摧残。扎格尔此时此刻便站在他面前,袒着一边袖子,怀抱老旧胡琴,笑意慵懒。 “阿哈犸……”他开口唤他。 慕容澈猛地睁大双眼,又急急低下头去,凝望自己的摊开的手。那双手纤细有力,虎口与指腹生着厚茧,手背上只有一道淡淡伤疤。这不是阿哈犸的手,这双手属于慕容澈;扎格尔也不该站在这里,他已死去,他已化为灰烬……原来不过是做梦? “……你这家伙够本事,不单骗过了我,还骗过了长安;”扎格尔在说,满脸戏谑,“要知道是你,本单于早砍了你的脑袋!” 慕容澈无言以答。不过是个梦,不过是个荒诞无稽的怪梦。 扎格尔将胡琴别在腰间,忽而伸出手去,指向遥远的天边。山顶传来巨大轰鸣,甚至连脚下大地都随之阵阵颤抖。在那蜿蜒的山路尽头,应当是红莲别院所在的地方,高耸的星塔已荡然无存,只有大片升腾而起的烟尘灰雾,只有阴影与火光。 “她在那里,去找她,就像你当初回来找我一样。”扎格尔说,“她不该死在这里,她需要你……” 慕容澈回头遥望,莫名恍惚:“你呢……那么你呢?” 扎格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双臂抱胸,笑着,形体渐渐虚化。他的声音零落在满是灰烬的晨风之中:“去吧,长安需要你——如果是男人,就从‘命运’的手里把她抢回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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