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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只是,真要走了,还觉得有点舍不得这间和尚庙的后院儿了。

  这张床,这顶帐子,这屋里简单的摆设,这个小小的枯燥的院子,连院子里的歪脖儿树都让我留恋不已。

  板寸兄离开皇宫的时候,就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情绪吗?

  也许,有。

  也许没有。

  毕竟我们在这里过着实在的日子,我把这里不嫁。但是皇宫……那不是任何人的家。

  我们最后还是安静的离开了。他拉着我的手,行李打包装上了车。我们就这么离开。

  和一段过去告别,再奔向一个未来。

  小澄儿拉着我的手,问:“额娘,我们要去哪儿?”

  我笑笑,没说话。

  她又去缠板寸,那位一样懂得什么叫沉默是金。只是笑,拿着点心和玩具哄女儿,也没有给她答案。

  我们都只能向前走。

  我看看身边这个男人。

  他算不算好男人呢?不嫖不赌不抽不打老婆,应该不算坏男人。

  可是他还不懂得爱,不太懂得如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甚至不会赚钱养家。可能一大段时间都要我去想办法赚钱养他才对……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有他同行,这条路,应该不太难走,也不会太难过。

  因为,在我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给我安慰和温暖。

  在他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给理解和温情。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他笑笑,我也笑笑。

  我拉着他的手,小澄儿安安静静的含着糖窝在我怀里。听着外面赶车的小术子和喜月说话。他们也在考虑着实际的问题,到了新家,他们都做些什么,如何开始新生活。喜月的声音很轻快,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劲头儿。

  骡车晃动着,驶向一个全新的,需要我们共同去努力的未来。也许有风雨,有挫折,有悲欢离合以及艰难无限。但是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这不是一个结束。

  真的。

  这是一个开始。

  (正文完)

  番外 桃花

  带着和软的湿润,春风一路吹拂着,由南至北。

  江南的桃花已经开过,但是北方的柳枝不过初绽嫩芽,远远望去一片薄薄的朦朦的黄绿,到了近处却又看不见枝上的叶。

  一行人由南至北的缓缓前进,中间一辆骡车的帘子被掀开来,一个小姑娘探出头顾盼张望。

  “怪不得诗上说,草色遥看近却无,这柳色也是一般,远远看着有,可是到了近前反而不见了。娘,你说是不是?”

  秀丽的,做满族贵妇打扮的妇人从女儿掀起的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梳着一个偏髻,羊脂白玉的簪子挽着一头浓密的青丝,鬓边戴着一朵浅黄的细丝抽纱绢花,整个人雅致如一弯江南的小桥烟雨流水。坐在她身边的女儿还只梳着辫子,一只耳眼儿里塞着茶梗,另一只用红绳拴着,绳上还系着一粒碧玉做的豌豆。母女俩的皮肤都白嫩细腻宛如上好的薄胎瓷瓶,与北方人的不同一望而知。

  “娘,你去过京城吗?京城好不好?”

  妇人有些出神:“娘……以前去过的。”

  “京城好吗?和杭州比哪个好?”

  妇人回过神来:“各有各的好处,这是不一样的。”

  车已经快到京城,官道上的车马越来越多。虽然妇人说了好几次,女儿还是忍不住要从窗子里向外看。

  要进城了?

  京城,是个什么样儿?

  有杭州那么闲适诗意吗?有杭州那样柔丽繁华吗?

  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这么多车马,热闹极了,一路上见的加起来,好像也没有现在人多。

  “乌云珠,人多,把帘子放下来。”

  “嗯。”

  她答应着,只是还是舍不得不看。

  正在缓缓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下来了,然后车夫在外面和母亲低声说了两句话,母亲点头,轻声吩咐把车赶到路旁。

  “娘,为什么停下了?”

  母亲抱着她,低声说:“有贵人进城,要先行。”

  贵人?

  在她一贯的天地中,她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再没有谁比她更贵重更美丽。父亲那些同僚家的女孩儿们都羡慕着她,簇拥着她,崇拜着她。她比她们美丽,娇柔,聪慧,高雅……

  她就是最顶尖的那颗明珠。

  听着外面清脆有致的马蹄声,人们说话的声音,马鞭在空中虚击的啪啪的声响,这一切都和南方不同,南方的道路上没铺这样的平整的麻石,马儿踏地的声音也没有这样整齐威风的气势。

  她实在忍不住,从母亲怀里挣出来,掀开帘子向外看。

  人生中就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到时候,发生那么偶然的,一次际遇。

  外面的马队已经过了大半,她往外看的时候,正好一匹雪白的骏马经过她们的车前。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骏马,一身上下的毛色像杭州西子湖边冬日里会落的薄雪一样,那么无暇纯净,马蹄起落间,金色的光弧让她眯起了眼。

  一旁有人替她发出了惊呼声。

  “黄金砸的马掌啊……”

  马鞍上镶着大颗的红玉和玛瑙,银鞍金辔,绣帔上银色的流苏丝穗像水一样潋滟流光,马镫也是纯金的。踩在马镫里的是一只大红的小马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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