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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他依旧笑着,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他对自己笑这么久过,所以我忽然有点不适应。我咳咳了两声道:"得,你还是对我把脸拉下来吧。"

  他果然就把脸拉下来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对你好?"

  那个……有点不适应而已。"我小声地低头嘀咕着,"不就对我笑了一下,这就叫对我好了?那我还拿饭给你吃,还把自己剩这儿让你虐待,那我这叫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一抬头,他竟然已经在我面前,拧着眉看着我。

  我习惯性地往后一退,但是圈椅把我包围在中间,我后退不得,只能直直地看着他眉毛的挑动,嘴角的轻抿和眼中的讥笑。

  他忽然郑重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上那个男人,就别怪我……"

  他没有说完,可是那里面浓重的杀气还是让我的细胞又开始蠢蠢欲动。我按住自己的手腕,那里的鱼肠跳动着。我压低声音直瞪着他:"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傻事来!别让我对你动手!"

  他倏地后退开去,眼中有闪亮的火光:"就凭你?"他的语气忽然显得有些悲哀,"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吗?"

  我把手从手腕上放开。这种生理上的条件反射还真是不好克服,我要是哪天一不小心就杀了个皇子可怎么办?我现在似乎越来越相信妈妈的话了,这里或许才是我的世界,他们也许就是我的亲人啊!

  喜欢?我忽然想起莫琰的那句"姐,你放心,琰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琰,为什么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还是记得那么清晰。记得那时你说话的语气,那时你的表情,那时你的一字一句!喜欢?莫琰,如果有一天我累了倦了,然后一不小心就理所应当地喜欢上你给的温暖,要怎么办?

  我对着子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喜欢!我没有你母亲那么执著,我的感情,慢慢的……慢慢的就耗尽了。"我仰起头,有人说这样就不会有那种酸涩的液体流出来。

  子言忽然凑过来,他低着头,我仰着头,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我忽然想把头转开,可是,子言把手放在我的头的两边,我没有那个机会。他看了我很久,然后淡淡地说:"丑女人,如果以后没有人要你,你……就跟着本殿下吧!"

  我一笑,本殿下?这不是十一的语气吗?我摇摇头:"如果一定要那个样子,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很累的,如果连爱都没有就在一起,那样的生活我宁愿不要!子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我们都是可怜人,我的爱少得可怜,我的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如果有一天一定要爱人,千万不要爱上像我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深深地起伏着,波动着,他的手在我身侧握成拳,我听到他指骨的声音。

  咔-咔-咔-

  我依旧找死似的看着他,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咔嚓一声,旁边的一张椅子被他一手劈碎。我呵呵笑着。

  他的眼睛忽然红了,红得吓人。我叹息:还是这么暴躁啊!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啊,我肯用命去护着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也不想在乎那么多人了,那样,太累了!

  他暴怒地转过头,对我吼道:"你也给我滚!你们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在乎我!"

  我站起身就走,可是,还没等我走出门口,他还是一把拉住了我,我回头瞪着他,他却只重复着那一句:"是你先惹我的。"

  我看着他,他继续说。我终于软下来。这个男人,难得的软弱在我面前流露出来,不知道是好是坏。

  长夜漫漫,我们却不再说话。我垫了垫子跪在地上,他不肯垫,跪在一旁。

  董妃这一生,不知道是幸福还是痛苦。但是,我尊重她的选择,所以,这最后的一晚,我还是希望能够送一下这个美丽而坚持的女人,这个坚持得让我敬佩的女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枕着子言的腿睡了一晚。而子言眼眶红红的,布满血丝,显然跪了一晚。

  我有些尴尬,呵呵地问着:"怎么不叫我?"

  他盯了我一眼不说话。只是那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恐怖。

  我赶紧说:"天不早了,一晚上没回,莫琰该着急了。殿下也休息一下吧!"转身出了这冼华宫。

  这一晚让我觉得好离奇,甚至让我怀疑,那样的男人,真的跟我说了那样的话吗?

  十七、和亲

  出了冼华宫,竟然看到莫琰在长长的宫廊上等我。他抄着手,偶尔跺跺脚。那个样子看得我心疼。

  我快步走过去,把他的手焐在怀里。冰凉冰凉的,这个孩子总是这样,一会儿成熟得吓人,一会儿又孩子气得紧,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他却笑嘻嘻的,说:"看你昨晚一晚没回来,今儿一早过来等你。"

  我怒道:"你觉得在这个宫里我会出什么事?"

  他一低头嘀咕着:"是会出事的!"

  我一挑眉:"你说什么?"

  他赶忙抬头道:"没,没什么。"

  我们沿着那长长的走廊漫着步,宫里难得的清净在这早晨一眼尽览。早起捉虫的小鸟,被露水打湿翅膀的蚊虫和那些停在花朵上扑扇着翅膀的蝴蝶,那些花瓣上滚来滚去的露珠还荧荧地闪着光,似乎还带着花儿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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