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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到了娘那边，过了好久还不见月儿回来，突然回想起月儿离开时的眼光和三步一回头的背影，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便对娘说了声去书房一会儿，急忙赶到外面找人。还没到书房，就看见外面围了一大堆人，里面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什么。月儿被推倒在地上，泪痕斑斑，披散着头发，衣服凌乱，脸上还有被打的痕迹。大哥一脸尴尬，大嫂在那里不依不饶地大骂。我一看这情形，心里明白了大半。这个大哥，在外面拈花惹草还不够，居然把这种事做到了家里。"

　　"什么？"清扬大吃一惊，"那赵姨娘没什么吧？"

　　"大嫂来得快，也没发生什么事。不一会儿，夫人来了，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夫人斥退下人，只剩下我们几个。大嫂在夫人面前又哭又闹，要回娘家，让大哥休了她，免得在自己家里看见这种事。夫人当然不会同意，便疾言厉色地训斥大哥。大哥也许从来没这么被训过，特别是在我面前，他又羞又恼，突然反咬一口说是月儿勾引他。"

　　清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大哥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下夫人雷霆大怒，马上就要找人把月儿领出府去卖了。月儿又哭又求，夫人却仿佛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还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语气暗带讥讽。月儿一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爬过来抱着娘的腿说什么也不出去，还说'老爷在世的时候曾经把月儿给了二少爷的，月儿死也不出这个门，出了门也是个死'。

　　"夫人一听疑窦丛生。原来小时候父亲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大哥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这也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有一次父亲开玩笑说干脆早点给我成亲算了，早点生个孙子看着也高兴。娘还笑他说孩子这么小，哪里就想着娶媳妇了，再说，定了亲的媳妇不是在江南吗，连面都见不上，哪里就生孙子了。父亲随口说那就给我先纳个丫头进来，当时月儿正在旁边，他随手一指月儿说这个小丫头长得不错，也有宜男相，干脆就把月儿给我算了。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月儿居然还记得。

　　"夫人一听此言冷笑不已，说老爷随口说的话也能当真，我看是你这小丫头想攀高枝想疯了吧，勾引大少爷不成又想攀上二少爷，姨娘就那么好当，人人都想当姨娘？夫人的话直刺人心，我看见娘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只听得夫人又恨恨地说，你就是想嫁，那也得二少爷想娶才行啊。你自己去问问，二少爷若同意就留下你，若不同意，那就不怪我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清扬轻轻地问了一句。

　　"月儿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害羞矜持已经抛到脑后，满心只想着怎么能不出去就行。她跪在地上说我不答应她就不起来，娘也给我递眼色，看她们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只好点头答应了。

　　"后来才听娘说起，原来月儿早就对她说过大哥的事情，月儿怕得不得了，总想着到什么地方能避开他，哪怕是跟着我在外面也好。可我成天东奔西跑，根本不可能带丫头。月儿的爹早死了，家里就剩一个舅舅，如果出去，就算把她送到舅舅家里，他们也会把她再卖出去。而且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又是因为这种原因出来的，正经人家都不会要，只有卖给青楼了。娘一向都很心软，也只好让我先救人再说了。"

　　"原来是这样。唉，长得漂亮也成了罪过，赵姨娘也挺命苦的。"清扬不由感叹道，"不过，你这样待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齐如璋的语气有几分激动："我救了她，并不等于要违反我立下的誓言。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议论，被人瞧不起，被人认为低人一等。与其这样，我宁愿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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