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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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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以为这是我让他注意自己的手段,无非就是君辗玉而已,处心积虑地弄了个马尾胡弦来,不也因为君辗玉闲暇之余喜同将士们舞剑相击,喜欢此等苍凉空旷的伴奏吗? 其实我是有这样想法的,可还没开始行动呢,所以今天才又喝酒又吃肉的。 他垂头望了一眼桌上,莺儿的脸就更白了。桌上金黄的烤肉上一滴肥油滴在洁白的瓷盘上,同放在一边的青菜相映成趣。他眼中闪过奇异,恐是想着你不知本王此时会来吧,没时间假扮了,所以才吃肉又喝酒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的不安又涌了上来,可等我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转开了,只道:“陪本王出去一趟。” 我没有出声答应,只是愕然地抬起头道:“可王爷斋戒之期未过……” 他一甩袖子,向门口走去,“这倒是奇了,花美人倒顾忌起这个来。” 我只好跟了他向门口走去。莺儿在后头跟着,他却回头道:“不必跟着你家主子……”又朝我上下打量一番,“换身衣服吧!” 没等我开口,早有他身边的近侍拿了个包裹给我,我只得接过。回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身极平常的细斜纹棉布裙衫,一双青布圆口鞋,看起来是普通妇孺日常穿的。我抬头望他,这才瞧清楚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较普通的青紫长袍,头上更是除去了束发玉冠,以束布相系,如普通的富家子弟。我只得重入房中,换下了身上的笼雾轻纱,除掉头上掐丝镶玉的钗环,把包袱里的衣服和鞋子换上。莺儿不待我吩咐,就为我梳了一个普通的妇人圆髻,打扮整齐出来,早有马车在院子里等着了。车上没有家族记号,连车帘都有些残破,显见是从街上请来的。 驾车的是我从未见过的两名年轻人,衣着普通,见我们出来,弯腰行礼之后并无其他话,赶车驾辕与一般车夫无异,但我知道,夏侯商身边,怎么会有普通之人?也不知这两人是八骏里的哪两位? 作为娇弱柔美的花凝昔,自是温柔和顺的,所以,他上车之后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我便静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了。 计算起来,我从来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离得这么近过,每一次见面,至少都有三两个侍婢,要不一大堆妻妾同行。以前,倒是有过的,但那个时候,与现在怎么相同? 那个时候,彼此之间只是上下属的关系而已。 所以,在马车摇晃之中,他的衣衫若有若无地轻触我的,两相摩擦,让我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又有些懊恼。 “不知王爷要带妾身去哪里?” 其实也就是没话找话,带都带了,到了目的地自然知道去哪里了,更何况即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带我去哪儿。 如果不出意外,他带我去的,应该正是和小七谋划了许久想让他去的地方。 那些特意让他听到的消息,想必已传进他的耳中了吧? 身毒商团,当年曾横跨西疆,带来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也将中原的物品转手西域,其中,就包括君家所获的朝廷赏赐。在当时,那些失踪的赏赐却也是君家将藐视皇家的证据之一。虽然过了多年,身毒商团已然物是人非,可是,当年接洽的人如果再现,他会不会前去探个究竟? 更何况,那个商团会有君辗玉的影子,马头琴、健舞、美酒都是他之所爱。 所以,他一定会去,且会亲自前去。 他果然没答我的话,只道:“你脸上脂粉太多了。”递了方锦帕过来,示意我将脸抹一抹。 平日在王府,自然得和一众美人争奇斗艳,我虽不爱脂粉,却也只能随了大流。其实王府的脂粉,自是上好的,擦在脸上薄而轻,服帖之极,擦了跟没擦一样。我出府之时走得匆忙,衣服首饰全摘了,脸上倒没有办法顾及到。 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边在腹内咕哝着,一边接过了手帕,想胡乱擦一擦便算了,可他侧过头,皱着眉望着我,我只得认真起来,从上至下缓缓地擦拭下去。有人监视做的事自是认真仔细的,一番擦拭下来,锦帕上染满了浅黄的脂粉,可他仿佛不太满意,道:“还是太艳了,惹人注意。” 于是他夺过了我手里的锦帕,皱了眉头,在我脸上擦了起来。他手掌宽大,掌中有茧,是常年拿剑的手,原以为他不会做这么细致的活的,擦在脸上肯定生疼生疼,没想到,却是轻柔之极。 我一怔,便望向他,他的脸离我很近,可见褐色的皮肤,笔挺的鼻梁,双眸深如寒星,眉头却是紧皱着,很不耐烦的样子。擦到我的嘴唇时,力气却大了起来,锦帕绣花的部分摩擦着我的唇,让我感觉嘴唇边传来了刺痛之感。 “行了,整整吧。”他将锦帕丢到我的手里,坐直了身子,道。 我只得用手抚了抚脸,把鬓角的乱发拢入了发鬓之中。 他不爱说话,以前在边疆之时,所说的无不是言出必行的命令,自不用他多费口舌,而杀伐决断,也是令行禁止,不用闲扯辩论。比不上我,从小便有许多小伙伴在一起玩,如欺负了人,不会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的话,可是要被人用竹条打屁股的。所以,无论做什么,我总是先想好狡辩的语言然后再行动。 所以,和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坐在一起,我实在感觉憋屈,于是没话找话,“王爷,我们就这样出去,不打紧吗?” “嗯。” “妾身实在是怕被人捉住了把柄,西夷使者来了京都,又正值先皇祭日,府内人多口杂……如果传了出去,对王爷可不好。” “不用多管。”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是白担心,以他的手段,处理了无数姬妾,且这些姬妾身份虽特别,却没有惹上什么麻烦,更让人意外的是,即便府内有如此多别有用心的人,可全府却治理得井井有条。光这一点,我便知道,他虽韬光养晦,可如果有人真的欺上了门,他决不会手软的,所以,太子才会如此忌惮他吧。 让我感觉奇怪的是,如果以前,他见了我,三句不到,便会问起君辗玉的种种。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话都不愿意说,甚至我有意无意地说起西疆种种,他也不接话,只是嗯嗯连声。这让我无从下手,便想,是不是我说得太过平淡,所以,他没了兴趣? 可那不平常的,我也不能说啊,我能说其实那君辗玉表面上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将军,言行举止端正严谨,其实私底下只是一名爱喝酒吃肉,爱耍赖爱抓人小辫子的无赖?惯常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解决问题?最喜欢欺负捉弄下属?更喜欢捉奸? 理想和现实如果相差太远,他会相信我吗? 他不把我一脚踢出马车算好的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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