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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老禅师打开了角门的门栓,小丹披着一件湖绿色斗蓬,带着同色风帽,长靴踏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口角门低垂,她需要微微颔首,撩起门前桂着的一串纸筝,略略抬首,就见到那个茕茕的身影。

  夏诸婴正在院子里看书,闻声转过头来,见了她也并无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笑笑道:“你来了。”

  他这样说话,就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此一般。小舟也不惊讶,上前两步笑答:“来了。”

  “坐吧。”

  夏诸婴也不起身,拿着书卷的手淡淡一指,小丹静静的坐在他身边,看了一眼他正在看的书籍,问道:“你喜欢看这个?”

  他手上拿了一本《舟车行路》,名字听着像是游记,其实却是出自前朝的一名商人之手,讲述的是那人几十年来行商的见闻和心得。小舟也曾看过,虽然上面的心得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是对土面有关各处物产的记载和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是很感兴趣的。只是如今这世道,商人居于末流,商人所著的书籍,即便是如何惊艳,也少有人愿意阅读。

  复诸婴微微一笑,说道:“我对商贾之术一窍不通,看这本书,只是喜欢上面讲述的风土人情。”

  小舟莞尔一笑,这话若是别人来说,她定会觉得那人是在贬低商贾,但是由夏诸婴说来,她却信了十分。当下说道:“有机会自己走一遭,亲眼看看不是更好,这本书上记录的毕竟是百年前的东西了。”

  夏诸婴闻言微微恍然,神色间有丝不易觉察的飘忽,沉默片列,才笑着点头道:“是啊,还是要眼见为实。”

  “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小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径直说出来意:“一早听说你又来了寺里,我就急忙赶来了,不然的话可能没机会同你道别。

  夏诸婴似乎知道什么,可是却并不说破,只是神色温和的说道:“嗯,你也来了许久了,也是时候回家了。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几天,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复诸婴放下书卷,拿起石桌上的茶,茶水已经有些凉意,他却不在乎,浅浅喝了一口,低着头道:“路上小心些山,

  不知为何,在这个人面前,小丹却难得的有几分不设防的放松,小舟原以为是因为和他小时候的渊源,后来发现这种感觉只有他能给她,李铮却远远不能。今日再见他,她却多少了然了几分。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淡定温和的气质,不同于李铮的沉稳内敛,不同于晏秋的邪魅深邃,他似乎生来就是这样。温润如玉,平和安静,这是骨子里渗透而出的安宁,让人只要接近,就会觉得放松。她懒散的伏在石桌上,嘟嘟嚎囔的说:“我说我要走,你也不留我。”

  复诸婴微微一愣,随即失笑:“留你做什么,京城也不是什么太平乐土。

  说着就去拉她,皱眉道:“起来,很凉的,该生病了。”

  小舟却赖在那不肯起,嘟嚷着:“我都累死了,一路爬上山来的,又捐了一大堆的香油钱,那些臭和尚才肯帮我通报。哼哼,还说什么出家人不贪图世间俗物,我看他们简直比我还贪钱。”

  夏诸婴好笑的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笑着说道:“佛祖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况且佛祖现在八成正在睡觉呢,若是醒着看到他的信徒们这么乱搞,一定气的从西天跳到尘世来。”

  夏诸婴无奈的摇头:“越说越离谱。”

  “喂,你要小心呀!”她趴在石桌上,突然偏过头来,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

  复诸婴微微挑眉,带着几丝疑问的望着她,似乎在同她是什么意思。

  小舟抿着嘴角,想了半天,终究还是一笑道:“我是说山里林子深,野兽横行,猎人的陷阱也很多,你身边的护卫太少,身手武艺也不知道好不好,能不能信任。你可要小心些,别受伤,我下次来天逐,还想找你玩呢。”她这番话说的一语双关,林子、野兽、猎人、陷阱、护卫,无不另有所指,夏诸婴浸淫宫闱多年,在各色人心权利中打转,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当下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也是。”

  我知道,你也是。只是这么六个字,却让小舟的心里凭空生出一丝苍凉。

  如果想要在她的那雷小心肝里寻找些真心,除了对父母亲人和几个朋友,也只有对最初的白奕和夏诸婴还有些莫名的感情了。可是如今白奕已变成李铮,两人之间牵扯牵绊太多,利益纠结太多,感情的存在是万万不理智的。就只刺下眼前这人,以这样一幅温和淡漠的性子处身于虎狼环绕之中,亲人不亲,盟友不稳,又该如何自保呢?

  “若是将来有空,可以来瀚阳找我玩。”

  将那些不该存在的情绪一一掩去,仰起头来时已是这样一幅璀璨的笑颜。

  夏诸婴闻言笑道:“但愿有那么一天。”

  说完这些,小舟就活跃起来,坐起身支着下巴,开始喋喋不休的给夏诸婴讲起她这一路上的见闻和瀚阳的风土人情,还有她的银行、她的爬犁、她的狗、她的夜店。无论什么东西放在她的嘴里,都平白的添了些生趣,像是跌宕起伏的故事,她眉飞色舞俏颜如画,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两颗熟透的苹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黑白分明若是琉璃。不知怎的说起了她发明的滑雪板,她就开始得意洋洋的吹嘘自己的技术如何如何高超,说的开心极了。

  夏诸婴这一生,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从有记忆起,他就生活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红墙金瓦之间,言行举止,悲喜进退,无不遵从于那双手的指示。安静的×沉默的×听话的、做一个影子和傀偶。无论是欢喜的,还是耻辱的,都要不声不响的一一吞下。别人指向哪里,他就要往哪里去,不论是惊涛骇浪,抑或是静水流深,永远都是孑然一身,便是影子都隐没在浓浓的黑暗之中,不曾伴随口

  这世间风波变换的太快,朝食珍馐暮食糠,谁又知道明日恢弘的朝堂上招展的会是谁家的王旗。派系林立党争不断,说到底,都是那一双双有力的手在左右着天下的局势。

  不是他,不曾是他,从不是他。

  生命如同缓慢的河流,一丝丝的舒缓而去,他曾以为这便是他的归途,却在不经意的回眸间,看到了那一缕炫目的阳光。

  对于久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来说,这阳光太刺眼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抬头去看。便是被刺的泪眼婆娑,终究还是不忍闭眼。他微笑着听着小舞的喋喋不休,感觉坚冰般的心脏突然碎了一个口子,有清爽的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像是搅动湖水的船桨,荡起一圈一圈柔软的涟漪。

  “然后呢?”

  见她闭嘴不语,他就识趄的接声,她则是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我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大宝儿它们一股脑全都冲上去,将他吓得尿了裤子!”她说完顿时哈哈大笑,哪里有一丝一毫女子应有的闺秀之气。他也略略喇开嘴角,跟着她笑了起来,可是回想间却根本忘记了她在讲什么,只记得她的眼睛明亮如启明的星子,又如瑰丽华美的珠玉宝石。

  “殿下,该回去了。”

  穿着铁红色衣衫的侍从走进来,并没敲门,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冷冽。

  小舟闻言眉梢一扬,顿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蓦然转过头去。然而还没望过去,就听夏诸婴的声音平静的在耳边响起:,好,你去准备吧。”

  下人退了下去,夏诸婴才缓缓松开了手。

  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他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腕,那般瘦弱的身躯,一时之间的力气竟然大的惊人。

  “乖一点,天要黑了,快回家吧。”

  小舟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有些想不明白,纵然他是个有名无实的储君,他的下属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她皱着眉,很倔强的看着他,一动不动,固执的像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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