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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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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紫宛在轿子里坐不坐得住,反正如烟是凑着帘缝儿,眼睛都舍不得眨。关于瑞香的传言,她也曾听到过几句,倘若是真的,这次说不定能看场大戏。 很快,有丫头扶着个女子出来了,这丫头可不就是瑞香的贴身丫头写云!再看那女子,蒙着青色头帕避人耳目,但那身段、脚步,瞒得过哪个也瞒不住关镇波。此刻他一个箭步奔过去,愣愣地看着她:"你……你不是在房里歇着吗?" 女子仰起头来,青色头帕滑到一边,果然是瑞香,神色已然大变,双唇颤抖两下,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恼了,冷冷道:"你跟踪我!"甩手闪到一边。 关镇波满头雾水,呆站着不知所措,想了想,一把拉住写云道:"好姐姐,我没跟踪你们啊!你家先生不是在家歇着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瑞香还是背对着他,一跺脚,嗔道:"你才在家歇着!"语气已和缓许多。写云察言观色,已有分寸,遂对关镇波笑道:"先生来办事呢。爷怎么到这儿来?"关镇波道:"我随便走走嘛!碰见你们就来问问。先生来办什么事?" 瑞香回过身来怒道:"还不是年下唱曲儿的事!你帮不上半分的忙,活该我自己受累。我来拜托怡雯社的人帮忙,要我亲自陪酒,谁料竟半路里翻盘不答应了,这不,刚跑出去了,你见着的人影就是他!这像话吗?端的可恶!" 关镇波其实并不曾见着什么人。适才见瑞香忙于遮掩,疑心她来这儿私会旁人,但看她动怒了,自己却软了三分,又听她说起怡雯社的名头,心里一惊,暗道:"那可是有名的戏班子,都说做姑娘的喜欢倒贴戏子,瑞香不会也犯了这一出吧?"但又想:"关镇波,你多心了!哪有人偷了情,自己把奸夫嚷出来的道理?"因心里想通了,便把疑念打消,再听她诉苦,反而疼惜起来,上来轻轻拉住道:"什么人敢翻你的盘?我去打他!" 瑞香把袖子一甩,抽抽噎噎道:"别了!都是服侍人的苦行当,你打他做什么?我再想法子便是了!你……你你,都是你没用,不然我哪会受这样苦!"说着,伸过手去,指头在袖子里一藏,轻车熟路,狠狠咬了牙将关镇波拧了一把。关镇波鬼叫起来,瑞香忙掩过脸去,避到马车影子里,口里嘟囔:"短命的死鬼,还怕不招人看不成?"关镇波揉着痛处,赔笑赶过去,扳过她肩来,瑞香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揉花了,一片狼藉,他凑向她耳朵边笑道:"成了花脸猫了。难怪要捏我,想我回去让你猫叫是吧?那你也疼着我点儿呢!虽然上下有别,它也是肉啊!"瑞香啐了一口,倒忍不住笑了,忙屏住,扭脸上了马车,关镇波疾步跟上,竟随她去了,再没理会文爷。文爷站在拐角,把这场好戏看了七八成,也叹为观止,回来招呼继续上路,难免笑谈了几句。紫宛道:"一物降一物,真是半点儿不错的。"原来她也是在轿帘里看个清楚。文爷点头道:"前辈子欠的吧。" 他们哪句是应酬,哪句是真有感触,哪句打了埋伏,哪句装聋作哑,如烟并不在乎。只是,瑞香临上马车前,偷偷往这边瞥了一眼,目光不善,她的心不觉向下一沉。 如此这般各怀心事,同奔前程,路旁不远处却有人开始唱歌。应该是个少年吧,那嗓子可真难听,简直像是在吼,直着脖子只管吼出来,不问音调。如烟微微皱了皱眉头,紫宛忽然拍着窗子喊:"停轿,停轿!" 轿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停轿。紫宛自己举手一掀帘子,扑通跳了下去,竟狂奔开去。 文爷登时愣住了。"花深似海"派出来护送的跟班暗自叫道:"娘哎,不是想逃跑吧。"赶紧跟上去拉住她。 紫宛急得指着前面大叫:"那个唱歌的人!你们快去找,那个唱歌的人!" 街道两边是错落的铺子,拐角暗巷彼此交织,地形很是复杂。这歌者离街面隔了一段路,谁知道是在哪儿?大家都稀里糊涂的,但看紫宛面色沉重,只好咋咋呼呼地往那边找。 如烟也下了轿,迎面一股寒风吹来,不觉紧了紧领口,看紫宛连外套都没披,好气又好笑,过去扶住她。紫宛忙握住如烟:"快听这歌,跟裴笛师谱的新曲是不是相似?我没听说裴笛师又谱了新曲,你听说没?这个唱歌的到底是什么人?" 听紫宛这样说起来,两首曲调确实有点儿像。即使如此又何至于这么慌张?如烟心里暗道:"只听说戏痴、武痴,可怜这紫宛,都快成'曲痴'了。" 路边瑟缩着两个小乞丐,看这一行人衣着华贵,抖抖索索爬过来乞食,文爷的人把他们喝住了,斥责道:"不过下了场小雪,把要饭的胆子都冻大了,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敢过来讨!" 只是想要口饭吃,想要活下去,这样也是胆大啊!如烟暗暗咬住下唇。 歌声已经停了,去寻找的人也回来了,说怎么也找不到。紫宛叹着气,很失望的样子。文爷过来劝解:"凡事缓着来才好。" 紫宛点着头,怀中掏出些银钱,丢到小乞丐面前。小乞丐磕头致谢,脸上是麻木的笑。轿旁的跟班叹道:"紫姑娘何必心肠这么好?这些人是合伙出来骗钱的!死懒,不做活,活该!姑娘可怜这些人哪里可怜得过来。" 活该?倘若有做贵公子的机会,谁还会讨饭呢?如烟怀着这个冷冷的心思,小脸绷得极紧,将这些跟班瞪了一眼。忽听咚的一声,回头看,一个小乞丐倒在地上,身子渐渐僵直。 他再也不用求人可怜了。 刚回到院里,几个女孩儿便来约紫宛同去洗浴。紫宛本想自己关起门来洗,可她们今儿个极其热情,田菁道:"我托人采买了些极好的香精,用来燃在香灯里也好,点在浴水里也好,舒筋活血又解乏,我一个人用着觉得浪费,姐姐们一起试试不好吗?"语气柔婉至极。 紫宛这个脾气,软硬不吃,可就是耐不住磨,被她们说得烦了,便同去洗浴。 那香精果然温馨宜人,不知采了多少种花草合成的,点在热水中,满室生香,泡得人筋骨松弛,浑身懒洋洋的,皮肤也都蒸得红彤彤了。大家洗完了陆续出来,敷了护肤的花泥,脸上遮着手巾,各自躺下养神。 这个时候,紫宛听见有人在哼歌,很轻很轻,好像是李斗填过词的那首曲子。 外屋点亮了一盏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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