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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被扶进一个清净的房间里。小郡爷放下书卷,笑道:"总算来了。我逃席,也该有个限。你再不到,我只能先走了,叫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

  如烟轻轻眨了两下眼睛,示意明白了,上前盈盈见礼。小郡爷一把扶住,道:"行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再别这样。我在这儿赴宴,这个房间是我休憩专用的,你可以留到宴罢时候,必定安全。以后的事,我们再计较……"还要说什么,门外忽有人朗声笑道:"阿逝呢?怎么逃席逃了这么久,就算是怕爹娘,也该有个限!再不现身,我可来揪了!"

  "阿逝"是小郡爷的乳名,如烟并不知道,只是看见小郡爷的神情变得紧张,手在如烟肩上一按,示意她安静坐着,就长声笑着,快步走出门去,一边道:"太子殿下,岂敢劳您找过来呢?叫下人来唤一声不就完了。"

  那明朗的男声笑道:"怎么这么客气起来,别是你爹把你吓傻了?我也走得乏了,就进房间坐坐吧。"

  小郡爷一把拉住,道:"哥!别!我……老实讲吧,我爹在席上说我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不就那些话。我已经告诉他了,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拘着你太紧。"太子笑道,"现在你好回席上了。父王捎来信,今儿他不想来登高,母后也有点儿乏,都不来了,你爹娘再坐会子就要走,剩咱们哥几个,可以好好儿乐乐。你也不用埋头坐着,把脸绷得跟什么似的了。"

  "我何曾绷脸了……"小郡爷笑,不露痕迹地把王太子牵开,渐行渐远,清风吹来断续的话,

  "我们几个谈得来有意思的,如今只剩下星七叔和你,要是你都跟我生分了,那真是……"话音渐渐消失。

  只留下清净的房间,清净的女孩儿。

  她在这里消磨了整个下午,又用过晚膳,看天色一层青、一层蓝、一层灰,渐渐暗下来。星星缀满夜空,月牙儿也在云里穿行了。外头先还有吹打声,不觉终归于沉寂,只余风声、虫鸣,和着依稀的人语。

  如烟玩心大起,将房中几套茶具全拿出来,一个个杯盏置于窗前依次放好,里面注入不同高度的茶水,就头上取下支短短玳瑁银簪,叮叮咚咚敲打起来。

  这声音当然比不上箫笛那么美妙,可它多么特别、多么活泼。叮叮咚咚、咚咚叮叮,听啊听啊,这个不会唱歌的东西原来也会唱歌,正在唱的是谁的歌。

  那个年轻的男人--太子,正离席更衣,净了手之后,就侧耳凝立,问:"这是什么声音?"

  "呃,是谁家的吹打吧?"随从回答。

  "哪有这样的吹打?"王太子反驳道,又侧耳片刻,"好像是那边,咱们看看去。"

  脚步就这样踩过山径。暮色里,铺路石板散尽它自阳光中取得的温暖,一点点变凉。虫声此起彼伏,歌声断续不已。被女妖吸引的昆虫晕头转向,走进死胡同,奔上岔路,回头转个圈,孜孜不倦再度出发。

  "殿下,这会子错不了啦,是前面传来的!"随从高兴地禀报。王太子吃惊道:"给南小郡爷休息的房间?难道我出来一会儿,这小子又逃席溜进那里玩去了?他今天是怎么了!"话音未落,"锵!"这段歌声断绝!

  太子脸色一变,快步赶来。幽静小窗前还横着一道女墙,要从另一个院子的月亮门中绕过去,太子的鼻尖竟微微出汗了。

  他未必是真的以为小郡爷在里面吧?否则,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像奔往命中的魔障,像是他身体中的某部分已被咒语和冥冥中的她联系在一起了。它断,他也断,无从幸免。

  他一步跨进门中。

  幽室无人,一只敲破的茶盏落在地面,雪白茶胎,透绿茶水,泼湿的地面,那些完好的茶盏漠然注视着他。

  晚一步,他总是晚上一步,似乎还有机会,却早已覆水难收。

  这个男人惘然呆立,闻见房间中有一缕味道,似有还无,像清晨留下来的一个梦,明明该有些什么在那里的,搜索枯肠总无果。

  "那么……刚刚是南小郡爷吗?"太子问。

  没有人回答。

  如烟已经被塞回了原来那顶轿子里。

  她不小心打碎了茶盏,小郡爷也没有怪她,只是本来就该安排她回去的,没耽搁,快速打发了轿子。

  似乎根本没有刻意安排,但也就是这样子了。命吧,命吧,命也不过是人的游戏。

  如烟在轿中,不觉乏意上来,微微盹着了,依稀听见有人问:"到了吗?到了吗?"

  什么?什么到了吗?那首儿歌是怎么唱的?

  "老狼,老狼,几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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