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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见他跑远了,忙不迭地展开这张字纸,看上面却只有八个字,道是:"遇龙则开,逢桥乃鸣。"

  这八个字不可解。山里有一种野鸡,土话叫"飞龙"的,炖给她吃了,没用;河里的龙虱炒了,捏着她鼻子硬灌下两勺,也没用。方圆几里的桥都带她去走过,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这事只得搁下了。

  之后的一天,这孩子在田头呆坐,翠绿的白菜在松软泥土上生长着,一棵棵那么美丽,生气勃勃。她坐在中间,也是那么洁净美好,让人欢喜得想把它们一点一点全部打碎,连带着她,饱满汁液溅在一起消失于泥土里,仿佛是,四季空回。

  可是她捏在一起的双手堪堪挥出去,手背才接触到它光洁清凉的表面,就僵住了,且颤抖起来。疼痛。这冰冷温柔的生命触感叫人疼痛。她终于只是在叶片上咬下一小口,含住了,新鲜的苦味于唇齿间弥漫。午后太阳悠悠向山后踱去,田间无人,只是豆角、白菜,白菜、豆角,宁静得天荒地老。

  这个时候,他来了。

  一群人,骑着马。那些马是那样高大,烈性。马上人的衣装映着夕阳,鲜亮得耀人的眼。

  女孩儿的眼睛也映着阳光,但是灰蒙蒙的,有些看不清的样子。然而她实在不是个瞎子。

  她见到他,打头的那个人,他也看到了她。她像是看到了生命中的关口,正开始念咒的巫。马直冲到她面前,被主人一勒,长嘶着立住了足,前蹄扬在半空中,硕大锃亮的铁掌,若是落下,就会像锤子砸上西瓜,能把她脑袋砸得稀烂。

  她的皮肤光洁、细腻,脸上全无表情。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滑下去,停留在粗布领口里纤细的锁骨上。

  他的随从以为她惹恼了他,呼叫着上来要把这个"乡下小叫花"赶开。

  他阻止了他们,和颜悦色地俯下身,问她有没有水。

  她的喉咙沉默、干涸。片刻后,默默抬起紧紧抱在一起的双手,将她家的方向,指给他。

  女孩儿的村庄骚乱了,村长带领人们忙成一团。原来这来的就是他们的王,是到这附近的围场打猎的,为追一只猎物跑得远了,后头侍从都没跟上,他索性带护卫奔到这村子里来。

  村长满头满身都是汗,舌头像突然短了一截,结结巴巴,为井水的浑浊、杯碗的粗糙反复谢罪。王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咕嘟嘟干掉一碗井水,赞道:"甜!"然后叫随从把女孩儿的爹娘带上来,问他们:"这孩子是不是不会说话?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爹娘浑身哆嗦,好半天才终于大致奏明:孩子天生是个残疾,曾有个算命先生批得八字--遇龙则开,逢桥乃鸣。

  "龙?本王就是龙!"他大笑着,把女孩儿拉过来,合她的双手在他掌心。

  不得不承认,这个长年沉溺酒色的男人,手掌是宽厚柔软的,而且,很温暖。他的手合上来,她全身颤抖一下,一种酥麻疼痛从舌根、心底流过,直达腹部深处。

  她再也站不稳,就跪下去,仰面看他,仍是没有表情的,看两只手被擎在他手中,如花开放。手心中弥漫出乳白的烟雾,散作点点星光,渐渐消失。

  星芒消失时,女孩儿的容颜就明媚了,仿佛一直以来她的面上都罩着一层障眼纱,转瞬间被揭去无踪,只留下她在这里,倾国倾城,无处回避。

  王的眼神一刹那间有些茫然,似乎想起来很久之前,某个人,某些事,但随即还是混沌了。沾血的回忆都模糊在岁月的荒原里,只有眼前的欲望不容违逆。

  "这是老天给我准备的女子?"他大笑,"好,本王带你去走遍所有的桥。看这样的容貌如果开了口,会配上什么样的声音!"

  女孩儿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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