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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姜沉鱼一震。

  姜仲凝望着她,声音温柔而哀伤:“你身上,穿的是皇后的凤袍;你桌上,搁的是图璧的玉玺……你,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我就没有陪在母亲身边的权力了么?”姜沉鱼流着眼泪问。

  “沉鱼,让你母亲开心点吧。她,已经守了你十五年了,不是么?”

  姜沉鱼的心沉了下去。伴随着深深哀痛一起来至心头的,是熟悉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她……又开始自私了……永远只先考虑自己的感受,昕以,当父亲说要带母亲外出游玩时,第一反应就是不行,那样自己岂非就见不到母亲了、却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想一想:她盼望能出去玩,可是盼了整整一辈子啊……连父亲,那个对权势在乎到可以牺牲自己女儿、无视骨肉幸福的父亲,都肯为了母亲而放下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权力,难道自己,号称最乖巧最孝顺最让母亲放一从来没惹她生过一次气的自己,还不如父亲么?

  姜沉鱼咬住下唇,看着面前一丈远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拿起书案上的玉玺,缓缓地、沉重地盖在了奏折之上。

  尘埃落定。

  王印鲜红如斯。

  图璧六年秋,右相告老,请辞还乡。后泣允之。

  越日,新相诞生,是谓冰璃公子——薛采也。

  “最近的书生很不安分啊。”

  百言堂内,绿子摇着扇子缓缓道。

  其他六子一听此言,全部笑了,笑得很诡异。

  正在批阅奏折的姜沉鱼闻声抬头,不解道:“怎么回事?”

  绿子总算引起皇后的注意,连忙收起扇子回禀道:“皇后娘娘可知为何这几日薛相都没有来参加我们的例会么?”

  他这么一说,姜沉鱼倒想起来了。薛采已经足足有七天没有来书房,每天只在早朝时匆匆露上一面,然后就消失不见,而今天更过分,连早朝都没有来。

  “他在忙什么?跟书生不安分又有什么关系?”

  “回娘娘,是这样的。”褐子笞道,“薛相虽然成名甚早,四海皆知,但毕竟之前家中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后又被贬为奴。如今恢复宫籍,但年纪太过幼小,就做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民间议论纷纷,更有吴淳、陈隆两书生带头公然反对,在街头设台批判时政,煽动百姓,越闹越大,如今每日里都有上百人特地赶去旁听。”

  姜沉鱼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竟有这等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我知晓?”

  “呃,这个……”褐子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是薛相说皇后日理万机,不得以这种小事前去打搅,他自会处理妥当……”

  “那他处理妥当了吗?”

  此言一出,七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又发出了之前那种诡异的笑声。

  他们如此反应,必定是事情已经解决,否则神情不会如此轻松。姜沉鱼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但脸却沉了下去:“他说什么就什么,究竟他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你们的主子?”

  七子连忙纷纷离座下跪,齐声道:“皇后请恕罪!”

  姜沉鱼稍作警告,见好就收:“起来吧。给哀家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情?花子,你说。”

  被点名的对象原本一直坐在座位上,恼袋一垂一垂地打瞌睡,被乍然叫道,整个人一激灵,无比茫然地站了起来:“啊?什么?”

  姜沉鱼忍俊不禁,失声一笑。

  而见她笑,七子们也都纷纷放下心头重石,跟着笑了。

  颐非见众人笑,更不明白了,极为狼狈且无辜地睨着大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该吃饭了?”

  满堂哄笑。

  姜沉鱼莞尔道:“算了,你先坐下吧。紫子,你口才最好,你来说。”

  “是。”紫子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啰嗦,“薛相知道此事后,就乔装过去混在人群里听那吴淳、陈隆说了一天。第二日,当吴淳、陈隆刚摆上台子想接着说时,十二铁骑突然出现,清一色的白衣怒马,而且马辔上全都绣有白泽图腾。围观的百姓看见这幅景象,又晾又畏,纷纷散开跪拜。十二铁骑到得台前,呈扇形排开,跟在他们后面的,就是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的薛相。”

  “先声夺人,这一招下马成做得不错啊。”姜沉鱼一笑,薛采耶家伙,竟然敢带着公子的图腾到处招摇,真是越来越无耻了!不过,白泽在璧国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用它亮相,效果的确极好,“后来呢?”

  “薛相扫了吴淳陈隆的台子一眼,冷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策马走到街旁的一家酒楼前,一拍马脖飞身而起,将那卷轴抖开,挂在了匾额上,再翩然落下,稳稳地站到了地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姿之灵动,手脚之利落,郡令人叹为观止……”

  紫子还侍赞美,姜沉鱼哭笑不得道:“够了够了,哀家夸你口才好,你就加这幺大串修饰词的,又不是真个让你说书……快切正题!”

  “是是是。微臣失言了。微臣改。”紫子窘迫地笑笑,“在场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卷轴上写了‘鼎烹说汤’四个大字。”

  姜沉鱼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竟有这等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我知晓?”

  “呃,这个……”褐子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是薛相说皇后日理万机,不得以这种小事前去打搅,他自会处理妥当……”

  “那他处理妥当了吗?”

  此言一出,七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又发出了之前那种诡异的笑声。

  他们如此反应,必定是事情已经解决,否则神情不会如此轻松。姜沉鱼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但脸却沉了下去:“他说什么就什么,究竟他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你们的主子?”

  七子连忙纷纷离座下跪,齐声道:“皇后请恕罪!”

  姜沉鱼稍作警告,见好就收:“起来吧。给哀家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情?花子,你说。”

  被点名的对象原本一直坐在座位上,恼袋一垂一垂地打瞌睡,被乍然叫道,整个人一激灵,无比茫然地站了起来:“啊?什么?”

  姜沉鱼忍俊不禁,失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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