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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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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警?谁向我们示警?为什么要示警?”薛采追问道。 姬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边拿起毛笔开始飞快的在信笺上书写,一边反问道:“再考考你,现在已经确信我们有危险,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分析己身强弱项,寻求自保之法。” “那么,我们最强的是什么?” 薛采的眼瞳闪了几下:“大将军潘方。” 姬婴笑笑。 薛采转身道:“我这就去找他!有他和朱龙在,就算来十七八个刺客也不用畏惧!” 姬婴没有拦阻,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往外冲,但薛采的手指刚触及门把,就突然停下,“不对!” 姬婴挑眉。 “不对……”薛采的手开始发抖,再转身时,表情有些惊魂未定,“对我们来说,最强有力的保护伞就是潘方——这一点,我们能想的到,敌人又怎会想不到。因此,如果有人想要对付我们的话,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除掉潘方,断掉我们的臂膀。我若此刻去找潘方,恐怕会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姬婴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一分,直到此时,眼底才流露出赞许之色。 “所以,这个时候找潘方已经没有用了,估计他现在自身都难保。那么应该找谁呢?难道是……江晚衣?” 姬婴还是不表态,静静地看着他。 薛采想了想,又摇头:“他也不行。他医术高超,天下皆知。敌人也不会留他在我们身边坏事的……难怪卫玉衡的婆娘会一吃完饭就把他急巴巴的叫走了,原来如此!” 姬婴不禁莞尔:“婆娘?你的用词可是越来越粗俗了。” 薛采白了他一眼,“粗俗怎么了?我现已是下贱之身,要文绉绉的做什么?反正也不能考状元。” 姬婴开始无奈的揉眉。薛采瞪着他:“婆娘!婆娘!” “好罢好罢。婆娘。”姬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薛采这才满意了,仰起脑袋继续道:“我觉得卫玉衡很有问题。想当年,他状元及第何等风光,却因为拒绝了一个死皮赖脸得想嫁给他的女人而被左相记恨,将其下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姬婴听到鸟不拉屎几个字时,眼角又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薛采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洋洋洒洒地说道:“大丈夫怎甘心蜗居在此,终日里尽处理些东家被偷了只鸡西家又少了条狗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是真男儿就应该征战沙场,杀敌立威,铁甲长枪,千军万马,抛头颅,洒热血,守的是黎民百姓,护的是大好河山……” 姬婴轻叹:“你如果简洁些,我会给你更高分的。” 薛采快步走到他身边,立定,“那么就是四个字——屈才、嫉妒。” “嫉妒谁?” “嫉妒你。”薛采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笑的竟有几分恶意,“所以,他设了个局要害你。我的,主人。” 有时候,之所以不能一下子想起来的事。 一定是因为人们并不是真的愿意想起。 “你是谁?” 红泥火炉的火光跳耀着,映得对座二人的眉眼明明灭灭。水壶里的水快被烧干,开始滋滋的往外冒烟。 姜沉鱼眨也不眨地看着对座的杜鹃:起初只觉这女子相貌普通,风仪却美,如今细看,反而滋生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来。这眉眼,这口鼻,像是在哪里见过。 亏她对自己的记忆一向自负,只要是看过的书、听过的话、见过的人,就断断没有忘记的。但此刻越看这位杜鹃夫人越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谁?”姜沉鱼低声又问了一遍。她此行机密,就算后来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但是一个边塞小城区区一个城主夫人竟然也知道,就太蹊跷了。而且,这位城主夫人,看来还知道的不仅仅只是“一点”。她那句所谓的“很久很久”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自姜沉鱼心头升起,分明是暴雨清凉的夜,却后背尽湿,大汗了一场。 杜鹃的表情居然不比她轻松多少,唇角噙着一丝笑,揉了三分感慨三分踌躇三分寂寥和最后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幽幽道:“我?天下人不都知道我是谁么?一个好命嫁给了武状元的瞎子,一个害得丈夫从此郁郁不得志的无德盲妻,一个被很多人羡慕也被很多人嫉妒的女人。” 姜沉鱼索性把话题挑明:“你为什么会知道我?” “我知道的可不只是你啊,还有你的父母、哥哥、姐姐……我都知道呢。”杜鹃又笑了,她五官平凡,但笑起来却颇显秀媚,鼻子微微皱起,唇角两颗酒窝若隐若现。姜沉鱼啊了一声,豁然起身,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的脸,失声道:“你、你、你是……” 杜鹃将脸微微仰起,好方便她看得更加真切,“你、看出来了,对么?” 姜沉鱼双腿一软,啪的跌坐回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 “如果只是嫉妒的话,那么如你所说,卫玉衡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姬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开口如是道。 薛采听了发出一声嗤笑,“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要自欺欺人么?” 姬婴手中的笔停在指尖,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开,仿佛外头的夜色一般,幽暗而潮湿。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很多悲哀。 薛采一边冷眼看他,一边道:“你这次秘访程国,还临时更换程王的人选,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妙。而你此刻刚踏足璧国的地盘,就被人盯上,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对方是早就设计好了圈套等你往里跳。有谁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们今天抵达回城?有谁有那个权力命令卫玉衡?当今璧国又有谁会对你下手、敢对你下手?” 姬婴拧眉道:“不要说了。” 薛采却不停,语速越发迅疾:“狡兔死走狗烹。璧国坐大的,可不独独只是薛家……” “我说,够了!”姬婴喝止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怔忡了一下。 薛采同情地看着他。 姬婴以手抚眉,摇头道:“不会……不会。他不会。” “当年,我爷爷也以为他不会。”薛采眼中的同情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寒冰一样的冷酷。 姬婴抬起头,又默默地出了会神,才喃喃道:“不会。我与你的祖父不同,我们……是不同的。” 见他那么肯定,薛采露出狐疑之色。 姬婴深吸口气,提笔继续写了下去,边写边道:“现在争议这些没有意义,事情真相如何,等会就知道了。你先帮我送封信吧。” “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还出的去么?” 姬婴将写好的书笺折好,封入信封中,递到薛采面前,只见描有白泽图案的信笺上,依然俊挺、不见紊乱的笔迹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卫玉衡。 ***** 姜沉鱼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悬崖之下,因失重而晕眩的无法动弹,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 某个声音在心底说:别想,沉鱼,不要再往下想了。会疼的,会很疼很疼的。 但另一个声音却在耳边,有条不紊、不含感情、异常清晰的说:“你想到了,对不对?他们都说姜家的孩子里,你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聪慧如你,当然会想的到。” 姜沉鱼眼中忽然有了眼泪,她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却依旧无法遏制那种发自灵魂的颤抖。 杜鹃的声音很平静:“令堂喜欢我的兰花吗?” 眼泪明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迟迟没有落下来,姜沉鱼就保持着那个微微垂头的姿势,僵硬的回答:“很喜欢。但是,那些花到了我家,都活不过当年冬天。” 杜鹃道:“那是必然的。” “母亲请了好多花匠,都不行。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不会养的缘故,现在才知道……” 杜鹃替她说了下去:“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我在土壤里下了毒。若是你家的花一直不死,那么我又用什么理由再送花过去呢?” 姜沉鱼的眼眶又红了几分,“母亲一直想要菊花莲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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