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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吃口泥鳅,你身上冰冰凉凉的,要补补。”眼前的盘子里多了条泥鳅,我恨不得把盘子扔到他脸上去!

  杨骋风又在算计什么,我感觉得出来,但我没有办法。面对杨骋风,我真的很难猜测到他的心计。我是下人们口中的夫人,穿着绫罗绸缎。君闻书买的那支钗,从进杨家第一天起就被拔走了,自此,我的头发就不是用簪子盘上去的。初始我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明白了,他这是记住了“前车之鉴”哼哼,上次怎么没捅死他!

  我每天和杨骋风说不上十句话,他一开口我就走。杨骋风做的生意似乎很红火,但并不忙,经常在家,满眼都是他的影子,晃的我心烦。我盼着他出去眠花宿柳,他没有;我盼着他应酬不归,可他纵然一身酒气,三更前必定回来。我睡觉很轻,明知道有个人会回来,脑子里就有根弦绷着。他不回来,我便睡不着;他回来,我又很担心。我最怕他喝酒,酒气虽然难闻,但更怕他酒后乱性我抵挡不住,幸好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我的神经随时处于紧张状态,很久没有一个人舒服地睡一觉了,我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崩溃了。

  “夫人最近脸色不好看,是不是身上不好?”翠环小心翼翼地问。

  我朝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熬的,睡不着,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杨骋风请郎中来看了几次,我心里冷笑,心病不医医身病,是医得好的?看着像是为我着想,真要为了我,你放了我啊。哼!

  但杨骋风不管,吩咐下去一堆话,自此我就被“少爷说”给包围了。在花园里多待会儿,是“少爷说夫人受不得凉,不能多坐”;在书房里坐久了,是“少爷说夫人身上不好,要多活动”;好不容易瞅着杨骋风不在家,以为晚上可以躺着看看书,马上有翠环跟来“少爷说夫人忌动心神,别晚上看书”——我不看书干什么?就等着给他尽“娘子的义务”?我气得把书狠狠地砸到对面墙上,翠环赶紧赔了不是,收拾好书出去了。

  我要疯了!

  这样过了些时日,可能是熬不住了,每隔些日子就有几天特别能睡,吃完饭就困得睁不开眼,一觉睡到天亮,每次醒来都觉得乏力,身上不对劲儿,又说不出到底怎么了。我一睁眼就感觉到杨骋风放在我身上的手,想甩掉,又忍住了——这是最后的妥协,只要不碰我,这些我都忍了。

  自从来杨府,我就没见过眠芍,也没有见小孩子跑动,心里诧异,她呢?我向翠环和青琏打听过,她们说来得晚,从来没见过别的女主子,更别提小孩子了。我忍不住了,这天吃晚饭时问杨骋风:“听荷的儿子呢?”

  他正在喝汤,停了下,“你要干吗?”

  “我想见见,那是听荷的孩子。”

  “死了。”他擦擦嘴,毫无感情地说。

  “死了?!”我的汤匙一歪,汤全洒了出来,“怎么死的?”

  “杨家有难,大人尚且顾不上,一个小孩子,救不了便死了。”

  我砰地把勺扔到碗里,“杨骋风,你是不是人!你用他骗我给你出主意,原来你早把他给弄死了!杨家有难怎么了,他不是人?”

  “人不是我弄死的,我找你时他还没死,即便是个丫鬟生的孩子,我也不至于弄死他。”杨骋风的语气里隐隐有怒气。

  “不是你还有第二个人?丫鬟生的怎么了,就不是人吗?听荷留在世上的,就这么个孩子,你还有没有人性?”我扶住桌子角,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世界上有杨骋风这种人?为什么死的是听荷不是他?他就该去死,去死!

  杨骋风忽然站起来,“我说过了,不是我弄死的!小东西自己掉在地上死了,听明白了吗?”

  “真会说啊,自己掉在地上死了,你怎么没掉在地上死了?听荷为了生这个孩子,命都搭上了。杨骋风,你还真是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你……你……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他上前来提起我的领口,“你说什么?”

  “说你断子绝孙,禽兽不如,断子绝孙!”我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他脸色煞白,举起了手,我咬着牙望着他,他的脸不断地抽搐,使劲吸了几口气,然后松开了我,直直地盯着我,慢慢地坐了回去。

  “你二十八天来一次,我问你,多少日子没来了?”我怔了怔,“我不会断子绝孙,而且,给我生儿育女的,是你!”

  “你妄想!”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每天的药是白喝的?”杨骋风讥讽地望着我,“信不信,让郎中来看看?”

  “杨骋风,你禽兽不如,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恶狠狠地骂着,心却不停地颤抖,多久没来了?……孩子,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晚上我没和他打,等他睡了,我悄悄地走了出去。外面很黑,冰凉的霜浸的脚底很快有些木,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我往花园里走。

  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敢想荸荠,不敢想君闻书,不敢想任何人。我掩盖了一切感觉,生怕太敏锐了会让我活不下去。我想活,我无数次对自己说:别灰心,忍着,想尽一切办法出府。面对杨骋风,我的反感越来越强烈,我的容忍快到极限了,尤其是——他居然想让我给生孩子!对杨骋风本能的反感和敌意压倒了我的所有理智,我恨他!杀他是不可能的,一切能伤人的铁器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而且我还有一丝冷静,我不敢杀人。

  如今,我只剩最后一招了,还是鱼死网破。一想到可能怀上他的孩子,我就浑身战栗无法忍受。

  这是耻辱的印记,我不能怀上他的孩子,不能,不能!

  我记得前世看到哪本书上说过,女人受了大寒便不会怀孕,怀上也会流产,流产了就再也怀不上了。行不行我都要试试,我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已经是初冬了,一阵风吹来,我冷得一哆嗦,四处静悄悄的,落叶满径,脚下的霜有些滑。荷叶前几天才被割掉,湖面静悄悄的,我在湖边犹豫了一小会儿,攀上栏杆跳了下去。

  “呀——”我不由自主地叫起来,刺骨的凉,心里一口冷气泛上来,接着,浑身像被刺了一样麻麻地疼。

  湖水并不能完全没过我,只到我的胸口,身子又麻又痛又沉。我忍着,我要把自己冻坏,我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冷,从皮肤慢慢浸入骨髓,我在模模糊糊中几次要跌倒,又几次站住了。我要留住命,我得活下去,我只是想病,只是不想生育。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爱别人了,我再也不可能和谁有孩子了,一生不能生育,我愿意!

  泪,流了下来,热的。为什么这么冷的水,这么冷的心,居然还会流下热泪?很快,风又吹干了泪,冷了。

  我开始头晕了,我抓着栏杆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终于,我的头靠在了胳膊上,手,还抓着栏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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