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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姑娘很为难?”

  我扭头,“不瞒先生说,是很为难。”

  林先生点点头,“姑娘不妨说来看看,也许我们劝得了夫人。”

  听他这么说,我猜出了他的想法,多少有了些底气。“先生,司杏受少爷恩德,想必您是知道的。现如今少爷蒙难,司杏虽不懂事,力量也有限,但也很担心。”林先生不动,凝神听我说,“司杏当然也想救少爷,但司杏觉得,这钱给了,少爷也未必回得来。”

  “姑娘继续。”

  “一万两金子,这不是小数目。若是为了钱,或者打算让少爷回来,岂会出这么个天价?司杏惶恐,但我以为这票儿的意思,看着倒像是想让君家既家破又人亡。”

  林先生轻轻地点着头,并不说话。良久,他叹了口气,“老朽的看法和姑娘一样,我认为这钱给不得。只是老朽和姑娘一样,这话不好说。”

  我们面对面坐着,各自沉默。君家眼下是君夫人在管,君闻书是她的儿子,我们这些人,也不好太多的说什么,可真要把这钱给了,君家就完了,那我就对不起君闻书——哪怕君家无人了,这钱也绝不送给绑匪!

  林先生无意识地转着茶杯,继续说:“无论如何,眼前总得想个法子。即便少爷回不来,也得有回不来的打算。”

  我擦了擦眼睛,“先生,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少爷……真就这么着了?不说别的,夫人……太可怜了。”我呜咽起来。

  林先生叹了口气,面色凄冷,“老朽明白夫人和姑娘心里的悲凄,和少爷也处了十几年,老朽心里能没有感情?少爷是老朽看着长大的,现如今他这样了,我这老汉也真是……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如果真想不出办法来,怕是夫人真要把家当送去了。你我都做不了主,无论如何,少爷都会……不安。”

  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又慌又乱又悲。

  “夫人说,要我明天就帮着联系买家。”林先生补了一句。

  哭是最容易的,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使劲儿咬着牙,硬生生地把泪憋回去。我打破了沉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若说要保君家,先生不会以为我是想少爷死吧?”忍不住了,我还是抹了抹眼睛。

  林先生摇头,“做大事不拘小节,姑娘的心思我明白。实不相瞒,老朽也是这样想的。可眼下怎么说动夫人?”

  我来回想着,既要君闻书又要君家的钱,你太狠了!你狠我也狠,你不是不给我君闻书么,好,我得不到他,也不让你好过!

  “先生,钱不能给,一给就全完了——我一向是泼赖之人,没什么好主意。不过,到了最后实在无法,我倒是一个不怕鱼死网破的。”我咬着牙说。

  林先生有些不解,“姑娘的意思是?”

  我狠狠地擦泪,“他不是拿少爷的命要挟我们吗,反正也要不回来了,索性不要了!非但不要,也让它网破——发告示,以赎金变赏金,谁让少爷不好过,我也让他不好过!”

  你拿人质要挟我,我不要人质了,给你做个烫手的山芋!你衔着块肉,我让你的同类扑上来咬死你!

  林先生盯着我想了很久,只是轻轻点点头,站起身来,“姑娘真是个勇敢果断之人,老朽佩服。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夫人那边……”

  “夫人那边务必有劳先生。”我也站起身,总觉得林先生参与了君家的秘密,他既是君闻书倚重之人,在君夫人心里的地位也应该不同,“不怕先生笑话,夫人对奴婢,总是……吩咐的多。”

  林先生一句话也没说,点点头走了,去了很久才回来,“夫人总是大家族出身的,识大体,虽悲痛不已,但还是同意了。”

  哭有用吗?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哭,要哭,等到全部完结了再痛哭一场。

  我暗自咬牙,好,你给我等着!谁拿了君闻书的命,我就要谁的命!我还不了他的魂,但我让你吐血!

  第六十章 是谁

  告示贴出来了。

  我嫌林先生说得太文了,自己动手写,把绑匪骂了一通,说他不是父母养的,不知父母的心痛。“今日汝劫他人子,明朝他人必效汝而劫汝子,汝所劫之财,能换汝子乎?不敬天地、不惮鬼神,汝可知汝之同伴正虎视于汝子矣。”后面我详细地列了悬赏的内容,“寻得活人者,五千两;有消息报者,无论大小,坐实后,一两银子起算;拾得衣物者,每件五两;寻得头颅者,一百两;寻得全尸者,一千两。”我特别加上去,“如君家闻书少爷不能生还君府,能去官府举报杀手者,三百两;若能致主犯落网,两千两;若能送主犯于官府,四千两!本悬赏至一切结束时皆为有效。”最后我加了句,“君家上下能人者众,不以恶人要挟而受制。君家主母正觅寻适宜男童入户,以承君家之业,盗贼之狠心,不破而破!”

  这是最后一张牌,任何想图君家家业的阴谋,都在君家要过继儿子面前被挡住了。过继的儿子也是儿子,我想以此态度告诉那些人:别妄想了,君家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如果不嫌君闻书烫手,你们就捏着吧!

  虽然我知道告示一出,实际上是放弃了君闻书,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君家不能受制于人,丢了人又散了财。我会对不起君闻书的,我相信他若是知道,也会同意我的做法。我知道他会同意的,同意我亲手撕了他这张票儿……

  其实我和谁都没说,心里还有最后一丝幻想:也许君闻书还没死,也许他们会迫于压力把君闻书还回来。无论谁是主犯,总得有手下的人去干。大凡干这种事的都是亡命之徒,卖命为了什么?什么义气都是假的,说白了就是为银子。我出的银子比绑匪头儿多,我等着有人反水,我赌人的劣根性!老天保佑,希望他们良心发现,把君闻书还回来吧,老天保佑!

  告示由林先生拿了送去临松轩,又送了回来,传给我夫人的原话“要贴便贴吧”我带着侍槐,恶狠狠地贴了出来,看着人群围上来,才回了府。

  告示一出来,君府上下乱成一团,下人们有请辞的,有溜号的,慌慌张张。为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君家的店,我和林先生商量着由他过去问了夫人,把店都暂时关了。门板贴的歇业公告上,我把不得不歇业的理由写得很清楚——出了这种事,很多人都怕被人知道,我不,我就要发动人们的同情心,再辅以赏金,让每个人成为我的通缉令!

  做完这一切,林先生看着我,“姑娘,少爷若知姑娘的心思,他也会高兴的。”我流着泪谢了他。君闻书,你一定要回来啊!

  侍槐在我刚和他说这个办法时,大哭着骂我不是人,连少爷都不要了。我吼了他几句他才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听我往下讲,边听边抹眼泪,待我讲完,他趴在桌上哭得抬不起头。

  “司杏,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少爷就这么……那是咱们的少爷,呜呜呜……”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侍槐,我现在就是在赌。赌输了,我们保住了君家;赌赢了,也许少爷会回来。最坏的结果,我们也保住了君家,否则君家和少爷一个都保不住。你选哪个?”

  侍槐哭得喘不上气来,“司杏,你不是人!”

  是的,我不是人。这时候还能如此冷血的是人吗?可不这样做,就能换回来君闻书?既然用情感换不回来,就用理智。我不受绑匪的威胁,逼到最后,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对侍槐吼的那句话是:“少爷对你重要还是对我重要?”唉,君闻书,你千万挺住,我在和人家赌,赌你的命!我不哭,我等。哪怕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也等着,我要把你迎回来,无论你是死是活!我要等着把你的家安顿好,无论你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即便你真回不来了,我也要等着看那些人难受。君闻书,你要撑住,我在为你努力,我从来没有为你努力过啊!我落泪了,君闻书,回来吧,回来吧,我在等着你带来好玩意儿,你回来吧……

  坚强也能传染,侍槐从最初的慌张中走出来,看榆栽桐互相勉励。我们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君闻书死的结果,最坏的都想到了,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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