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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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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弈看着他,乌黑深凉的眸瞳里没有表情,既没有用意被拆穿的尴尬,也没有心意被误会的悲愤。 看着那样的眸子,只令人觉得,他如果关起心门,永无人可以走近。 半晌他笑了笑,低头轻轻喝一口茶,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你当然不需要向我解释。”赫连铮气极反笑,“你自有该向她解释的人,就怕你死了,也解释不清你造的孽!” “如果我有孽罪,我等她来讨。”宁弈淡淡道,“在此之前,没有谁有资格向我讨要什么。” 赫连铮冷笑,“我和你多说一句都恶心!”他快步走到佳容身边,试探她呼吸脉搏,觉得只是进入了一种深度睡眠,身体并没有伤害,看不出宁弈对她做了什么,赫连铮呆了半晌,实在也没法去掀开被褥看看这女人被占有了没,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似乎都迟了。 他现在认定宁弈进府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自己被利用了一把,从佳容遮掩容貌看来,这个女子身世定然也有不寻常处,宁弈这人,当真无耻! 宁弈看见赫连铮眼底熊熊怒火,若无其事坐在一边喝茶,很多事确实是巧合,但别人愿意将事情扭曲成怎样,他也没兴趣解释,他真正在意的,想和她解释的那个人,早已没有了解释的可能。 如此,说什么也便没了意义。 如果爱已不可能,多恨一点也不坏。 “我走了。”他淡淡起身,指指佳容,“麻烦帮我把这姑娘照顾好。” 赫连铮瞪着他,气得几乎不会说话,也气得没法说话——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因此照顾好无辜的佳容,绝对不会拿她出气,无耻的宁弈,就是完全拿捏住了他的性子,才这么有恃无恐。 “除夕那天有庆典,她会出席。”宁弈走到门边,半回身又关照一句,“宗宸说,如果那个机会错过了,怕就得等开春,夜长梦多,尽量就在那天,你再气我,有些事希望你注意分寸。” 赫连铮一言不发,背对着他,听得宁弈脚步不急不慢远去,眼前突然浮现苍白冷漠的魏知,月光下驻马高岗,黑发飘扬,唇线抿得平直。 那个森凉决然的女子,一生欢乐,永葬帝京长熙十三年的深雪——拜他所赐。 原以为他终于知道痛悔,终于懂得为她牺牲,虽然不忘嘲笑挖苦他几句,私心里却为她欢喜,心想她若没有失忆,如若知道这些,那长久森凉的心,想必会因此得到些温暖和慰藉吧,却原来……却原来…… 赫连铮只觉得五脏六脏都似涌起腾腾怒火,无边无垠的烧灼,瞬间吞没了心的万里原野。 “嘿!” 长空惊电,悍然劈裂。 扭身错步剑光闪过,一个盆架齐刷刷裂成两半摔落。 哗啦啦的巨响终于惊醒了床上的佳容,她愕然坐起,揉揉眼睛,先是低头看看自己只剩内衣的身子,又看看背对她的赫连铮,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扭捏了半晌,才对着赫连铮展开温婉而羞涩的笑容,低低问:“夫君……怎么了?” 那个称呼,让赫连铮僵着背,怔了半晌。 良久后他缓缓转身,对满眼爱恋信任望着他的佳容,露出一个此刻能扯出来的最和蔼的笑容。 “……练剑,练剑,呵呵!” *** 从腊月初八的时候,浦城开始下雪,纷纷扬扬很多日,地面积雪盈尺,城内外很多贫民的棚子被压倒,驻驾浦城的晋思羽自然要安排救灾抚恤事宜,虽然公事繁忙,他也不忘记陪伴芍药,没事就把文书抱进芍药的暖阁内,两人对着火炉,抱着热茶,说说笑笑,也就把公事办完了。 晋思羽在芍药身边办公还有个原因,就是这女子十分聪慧,虽然她不对朝政公务发表直接看法和建议,但眼光精准思路奇特,往往在晋思羽走入死胡同的时候,能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令他豁然开朗,但是却又并不表现出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惊世才华——她很多点子很天真,很可笑,并不精通朝政时事,只是能从触类旁通的角度,给人启发罢了。 因为如此,晋思羽近来对公务的处理,屡屡得到大越皇帝的赞赏,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嘉奖两次,越发令他心情极好,而芍药那中天真未凿的聪明,也让他大为赞赏,这明明是未经朝政打磨过的局外人,才能有的思路和视角。 一大早,听风轩开始有人扫雪,以免芍药姑娘出来时滑了脚,其实芍药姑娘从来不出来,要出来也必然在晋思羽的怀中,后面一大堆侍卫,想滑都不可能。 扫雪的人中,有阮郎中的小药童,他扫得极其认真,每条青石缝里的碎雪都用手抠了去,手指因此冻得通红。 一点点扫到阶下,他似乎有点累了,靠着扫帚,站在檐下休息。 “小呆。”窗户忽然拉开,探出芍药的笑脸,嘴一动一动的,手里还抓着几个热腾腾的小包子,“冷吗?吃点热的,暖暖身体。” 小呆抬头看着她,老老实实答:“冷。” 她一笑,用袋子装了包子递出来,小呆去接的时候,她抓过他手指搓了搓,道:“雪冻着了要活血。” 小呆用嘴叼着包子袋,毫不客气的把两只手都递过去给她搓。 院子里的人都笑看着,没人觉得有什么异常,这个叫小呆的少年,虽然有点傻傻的,但人很勤快,举止很可爱,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小呆每天都会去给她熬药扫院子,每次扫到廊檐下,她都会开窗和他说句话,给点吃的,最近一直在下雪,她就会每次给他搓搓冻僵的手指,小呆也从来不知道拒绝,两人的动作都坦然从容,让人想不到什么邪处,连晋思羽几次看见,都没觉得什么,反笑着说这两人姐弟似的,挺好。 手指搓在她掌中,她的肌肤细腻温暖,手掌上的伤已经好了,稍微有点变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垂着眼,看着那手温柔的包裹着自己手指,一动不动。 每天,这是最接近她的距离。 为此他抢着做事,承担院子里所有的杂务,因为宗宸说,如果平日不做事,突然要做某件事,会很可疑。 所以院子里的活他几乎都包下了,所以他要做什么大家都乐意成全。 以前他是不做事的,为了不至于一出手就让人看出不善杂务,不像个出身平常的药童,他半夜偷偷跟着宗宸学着做那些杂务,不睡觉,一遍一遍做,做到熟练了,不让人看出生疏为止。 他以前扫雪还会不自觉的运功,不让自己受寒,后来发现她会特别体谅那些受冻的人,于是再也不运功,天天把萝卜手晾给她看。 她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手指,他将指尖悄悄的对上去。 宗宸说了,手指,最靠近心的距离。 她覆住他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笑意。 他突然觉得掌心里塞进了一样东西。 有一瞬间的愕然——他知道大家一直在准备,要在万会情况下救走她,但是这些事都是他们在操持,他只要做好药童小呆就行,然而今天很特别的,她竟然选择了他传信。 她……放心他不会出状况了? 他张着嘴,啪嗒一下,包子袋落下,他快速接住,包子袋盖住了那个小东西。 她趴在窗台上,笑意盈盈的看他。 他突然就涌起极大的欢喜——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如此信他放心他,不将他当作异类疏远或丢开他,不因为他的特别只一味保护他,而是用自己全部的耐心,来打开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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