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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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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牡丹手一撒,一瞬间竟然是个退让的动作,随即反应过来,抱住了孩子。 她抱着那小小一团,低头深深盯着那孩子,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从凤知微的角度,正看见她微垂的眼角,反射着日光,似乎有什么晶亮的一闪。 顾知晓却不满意了,她最近吃惯了刘牡丹的奶水,见她抱住别的孩子,急忙啊啊的叫着要凑过去,刘牡丹赶紧一手揽一个,都紧紧抱住,将脸左右贴着,笑呵呵的道:“都要,都要!” 她脸上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抱着两个孩子赶赫连铮,“别在这里腻着,去招待族长们,还有,派人去迎达玛活佛,不管那老头子多倔,给我捆上马拖回来,别让他慢悠悠的走过来,夜长梦多!” “你放心你儿子!”赫连铮笑嘻嘻应了,却对凤知微道,“喇叭花儿累了,两个孩子经不起折腾,你给帮忙照应着。” 凤知微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牡丹花儿脸上神情瞬间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 凤知微随着她去安排了房间,将身边人都安排住在附近,草原不像中原,分内院外院男女分居,一人一间就算是隔开了,娜塔被安排住在宗宸和顾南衣之间,这个安排直让她面如死灰。 刘牡丹帮她安排好便抱着孩子要离开,凤知微笑吟吟留她喝茶。 喝不了一会她说要去茅坑,抱着孩子要走,凤知微笑吟吟提醒她,没必要上茅坑也把孩子带着,掉进茅坑怎么办? 上完茅坑回来她说想念后面园子里的一池水,不要给女奴们洗衣服弄脏了,抱着孩子要去看,凤知微笑吟吟接过孩子说那我给你抱着察木图,你专心看水。 婆媳俩笑来笑去一直到了晚间,吃过晚饭,刘牡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抱着察木图,道:“在你这呆了大半天,现在可得回去睡觉了。” “慢走,不送。”凤知微一句话出口便见刘牡丹眼睛亮了亮,随即急匆匆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凤知微静静坐在那里,听着草原分外猛烈的风声,远处苍狼的嚎叫声凄凉的传来,撕心裂肺。 过了一会,她站起身,顾少爷已经拿着她的披风在门口等着。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去?”凤知微有点惊异,偏头看他。 顾少爷沉默了一下,道:“有心事。” 这万事只管自己面前一尺三寸地,人死在他面前都未必眨一下眼睛的人,竟然仅仅凭感觉,便发觉她有心事,要出门? 凤知微怔怔盯着顾南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不动声色却天翻地覆的改变? 披风拢上肩,厚重温暖,凤知微伸手去系带子,不防顾南衣也在试图从背后替她系上带子,两人手指一碰,顾南衣飞快缩手。 缩得太快,让凤知微又呆了呆——他好像比以前敏感了,以前别说碰个手指,就是抓住她浑身乱摸,他也完会没忌讳的。 难道他的渐渐开启,一定要和她有关吗? 凤知微抿着唇,一瞬间心如乱麻,慢慢系好带子,并不回头,轻轻道:“走吧。” 顾南衣不说话,跟在她身后,将因为照顾顾知晓很久没吃的胡桃,拿出一颗来慢慢吃着。 胡桃不知道是放久了,还是什么原因,吃在嘴里有种涩涩味道,不如平日香甜。 那种陈涩的味道,让他想起南海她病重,他冒雨睡在屋檐上,闻见四面青苔的气味,想起那日大雪里她葬了亲人,他扶着她走在雪地里,新雪散发出的气味,他曾回头看着来路,茫茫雪地里只有他和她的两串迤逦的足迹,足迹尽头,是孤零零两座坟茔。 吃在嘴里的胡桃就这么失去味道,他还是慢慢吃完。 有些胡桃屑落在手指上,他轻轻的舔去,动作很慢,手指上除了胡桃香气,似乎还有点别的气味,淡淡的,像午夜的雾气捉摸不得却无处不在。 他仔细的闻着手指上那气味,温润红唇,轻轻的触过去…… 凤知微始终没有回头。 月色如许,铺在洁白的石路上,他在她身后一步,将自己长长的身影,温柔的覆在她上面。 *** 布达拉第二宫是很松散的建筑,并没有很森严的戒备,这是草原人疏旷个性导致。 各处房屋之间建筑也没什么章法,很明显,只要有牡丹花参与的设计,那必然是没章法的。 所以转过一道矮墙,便看见大妃那鲜红的卧室关的紧紧的一排长窗。 牡丹花是个很喜欢畅朗的人,到哪里都爱先开窗,今天却将自己卧室关得死紧。 凤知微笑了笑,看见牡丹花儿的身影,被牛油蜡烛投射在窗纸上。 她抱着察木图,轻轻摇晃着绕着室内打转,似乎在低低唱着什么歌谣,音调很柔软,大约是什么催眠曲。 四面有淡淡的花香,是一种小蓝花,不张扬,胜在开得葳蕤,有种烂漫的感觉,月色很干净,风很清甜,窗户里传出来的歌谣声,摇曳如小舟。 一切静谧而美好,有那么一瞬间,凤知微认为自己是在多想,错会了赫连铮的意。 牡丹花唱着歌,抱着察木图,歌声一直没有停息,她一边唱着,一边走到床边,伸手拉下了床边的挂帘。 悠悠的歌声一刻没止歇,隐约听得见歌词。 “……小小娃儿,像朵花儿,被风吹着,被雨打着……” 月光悄悄退避了些,云层飘过来,走廊里暗影深深浅浅,歌声悠悠荡荡,明明很平常的歌词,听来不知怎的有几分诡异。 “……被风吹着,被雨打着……” 刘牡丹唱着歌,抽出了束着挂帘的宽宽的带子。 “……被雨打着……” 她将带子单手绕着,绕成了一个活结的圈。 “……被雨打着……” 凤知微突然推门,走了进去。 歌声戛然而止,床前刘牡丹惶然回首。 她手中挽着打成活结的布圈圈,脸上满是泪痕。 那些泪水蜿蜒在她眼角,将厚厚的脂粉冲得不成模样。 凤知微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脸,扫过那布带子,扫过在她怀里,吮着指头正睡得香甜的察木图。 这个流着泪,唱着歌,挽着套,准备套上亲生儿子脖子的母亲! “……为什么……”很久以后凤知微才问了第一句话,一出口惊觉声音嘶哑。 有那么一种母亲,总是让人心生凛然畏惧,不知其爱之所以。 刘牡丹失魂落魄的望着她,突然垂下手,布带子落地,她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气,颓然跌坐在床上,双手捂住脸,半晌,有珍珠般的泪滴,自指缝间一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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