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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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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不行。”凤知微磨磨蹭蹭磕绊着脚步,“五皇子你顶得太重,我脚软。” “别玩花招!”五皇子现在可是一点都不信凤知微,刀尖入肉三分,“进书房!宁弈,给我宣阁臣!” 细细的血色自青衣上洇开,凤知微低头看看,叹息。 宁弈的目光一掠而过,没有表情。 “五哥你不用枉费心思挟持一个小臣。”他突然道,“和陛下比起来,他的分量还不够看。” “六弟你不必枉费心思劝说我放手。”五皇子冷笑,“够不够看我无所谓,拉个垫背也好!” 他一步步往御书房走,手中匕首寒光隐隐。 “宣阁臣,父皇当阁老面,金册勒文,立我宁氏血誓,今日之事绝不追究,违者天诛地灭,宁氏皇朝一代而亡!然后礼送我出京就藩,封在西闽道,从此后父子相安,永不相见!”五皇子细齿咬在唇间,眉宇决然。 “你先进去!”他命令宁弈,“不准落在后面!” “所有人退后!”他仔细辨着黑暗中的呼吸,紧紧盯着天盛帝和宁弈,天盛帝沉着脸,挥挥手,那些假山上的弩箭,无声撤去。 四面静了下来,只闻风声和几个人的紧张呼吸之声。 宁弈冷笑一声,当先过去,他面对着天盛帝倒退而入御书房,紧张的注意着被挟持的天盛帝的安危,没注意到脚下门槛,绊了一下,将门槛旁盆架绊倒,急忙站稳,顺手扶起盆架。 “老六,这可不是腿软的时候!”五皇子远远看着宁弈退进去,讥笑一声,头一甩,韦永架着天盛帝,跨过门槛。 因为宁弈扶起的盆架没有完全放好,挡住了小半边右边门户,韦永只得将天盛帝逼到左边,自己侧身而过。 “蓬!” 寒光如雪! 是右半边门槛中冒起的雪光,刹那间碎羽成片,呼啸着自下而上直奔韦永! 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机簧强劲,射入韦永下半身,血光暴涌! 韦永惨叫一声,伸手去拽天盛帝。 月白人影一闪,宁弈闪电般掠过来,一把拉过天盛帝,却没有对韦永动手,而是擦身而过,直扑五皇子。 他扑出,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隐约听见身后韦永厉哼,似有风声呼啸,却也顾不得。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五皇子只觉得眼前雪光一亮,随即宁弈便扑了来,他一片混沌中不及思考和动作,怔在当地。 “别杀他!”与此同时一声厉呼,一道白影狂奔而来。 而头顶廊檐突然碎裂,烟尘里无声无息探出一只衣袖淡青的手,伸手就去拎五皇子的头,看那手势,只要一拎,五皇子的脑袋就会和身子永远告别。 惊叫方起,五皇子霍然一醒,混沌中只觉烈风扑面,眼前光影缭乱根本辨不出哪此人扑了过来,心知今日再无幸理,目中厉色一显,手中刀往下一按! 诸般纷乱,发生在同时—— 宁弈已扑到。 只穿单衣的韶宁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冲到近侧,用身子去撞五皇子的刀。 五皇子头顶屋檐上闪电般探出顾南衣的手,就要去拎起五皇子。 因为发生在同时,所以—— 韶宁公主没撞上五皇子的刀却撞上了顾南衣的手,将他的手撞偏一分。 偏了的一分打在五皇子胸上令他后退一步,已经赶到完全救得及凤知微的宁弈便没能抓到她,反而再次撞上顾南衣反抓回来的手。 三个要救人的人同时撞在一起,五皇子反而没人管。 刀在腰眼,一捺便要命。 刀已捺下。 青衣溅红。 一瞬间宁弈眼色也一红。 他抬手就对着五皇子一剑,另一只手一把拉过凤知微就去堵她的伤口,然而那一剑还没及着五皇子,五皇子便木头般的倒下去,而他忽然也觉得,触手那伤口的手感,似乎有些奇异。 他低头一看,手上粘粘的,甜甜的,红而馥郁。 新鲜的海棠酱。 对面那女子呼吸相闻,也带着淡淡的海棠香气,似笑非笑的道:“我的海棠酱大饼,不止一块。” 宁弈一刹间明白,凤知微送书时,因为不知道五皇子会对她哪个部位下刀暗杀,事先大概在所有要害都贴了大饼,腰间一定也有,她先前磨磨蹭蹭绊绊跌跌,大概就是想将大饼位置再调整调整,也有分散五皇子注意力怕他发现的意思。 五皇子太过紧张,居然被她的海棠大饼骗过两次。 淡淡香气传来,那女子眼眸轻松笑意盈盈,永不为风雨摧折的安详雍容,宁弈心中也霍然一松,脸上泛起淡淡红潮,他望着她,声音有点嘶哑的道:“那就好……” 五皇子躺在地下,被刀剑围着,他只是被凤知微趁机反制了穴道,并没有死,此刻从他的角度,正将宁弈的神情看个正着,刹那间恍然大悟,想了想,却森冷的笑起来。 他笑,一边笑一边咳,对凤知微讥诮的笑,“看,你没猜错吧,他还是该救谁,就救谁。” 诛心之言。 宁弈脸色一变,想要说话,突然脸上潮红又泛,轻咳一声竟然没说出话来 凤知微并没有看宁弈,浅笑俯首对五皇子道:“别五哥笑六哥了,换成您,一样是这个抉择。” 语气和婉,毫无怨意,听在宁弈耳中却觉得似乎心中突然被揉进了一把沙子,糙糙的揉捏着到哪哪生痛,一张口又想说什么。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抓走了凤知微。 顾南衣将凤知微揉在自己怀里,冷冷的道:“碍事,让开。” 宁弈退后一步,扶住了廊柱,他看着凤知微,突然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解释。 如果她也那样认为,他说也未必有用。 如果她不那样认为,天下人谁说也无用。 他等着凤知微开口,以她的聪慧,想必能看出那一刻他计算无误,如果不是中途出岔,完全能救得她。 凤知微却依旧没有看他一眼,顺从的依着顾南衣,懒懒在他怀中转身。 宁弈的神色,黄昏暮色一般的暗下来,半晌自失一笑,却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 凤知微一转身,便在顾南衣护持里露出一丝微痛之色。 她的手,轻轻按着腰,那里,鲜红的海棠酱下,有一些潺潺的同色液体,无声无息掩在那甜腻液体之下流出。 大饼的厚度,是有限的。 五皇子最后爆发用的力气,却绝不会留情。 她垫了饼,趁五皇子分神也挪了位置,还是难免受伤。 本来可以避免的,都是阴差阳错不凑巧。 凤知微的神色,黄昏暮色般的暗下来,她也自失的一笑,心想那日书院对谈言犹在耳,该死的不幸又被自己料中。 她始终没有回头。 她也不知道—— 站在宁弈身后的天盛帝,惊愕的盯着儿子背影。 保持着奋起掷刀姿势死在门槛上的韦永,嘴角一抹快意的笑。 扶廊柱立得笔直的宁弈。 一把刀深入后背,鲜血淋漓。 *** 长熙十三年,多事之年。 继太子逆案之后,再发五皇子大逆案。 虽然临朝颁布的圣旨上,对于五皇子的罪行说得笼统,只说心怀怨望,图谋不轨,废为庶人,迁宫别住,但谁都知道,常氏家族的最后一位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也就此陨落了。 常贵妃被牵连是必然之事,虽然调查当中,她并没有涉及儿子的阴谋,但是后宫尊位也势必不能再保留,降为嫔,迁居西六宫。 五皇子当初胁迫天盛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带她走,她却为儿子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和太子案的草草了结不同的是,这次天盛帝很有些穷追猛打的架势,将此案一手交给楚王追索,而随着查案的深入,当初寻来笔猴的闽南布政使高缮自然不免要被调查问罪,从而查出高缮为寻到笔猴讨好高阳侯,竟不惜翻搅闽南十万大山,血洗善养异兽的兽舞族的案子,而那对笔猴,正是该族族长穷尽多年光阴养就的珍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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